娇谋 第36节(1 / 2)
申姜心头一紧,他回来了。
她默念了几遍措辞,准备解释给贺兰粼听,又调整好了自己的神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别那么硬刚……却远远望见他步履快急,直奔了董昭昭的营帐,自始至终都没朝她看一眼。
脑袋有些晕。申姜闭上双眼,果然,是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人家回来,自是要先看受伤的妹妹,然后再兴师问罪。
可是……可是,她不禁有些委屈,泪水洇在眼底流不出……她也受伤了啊,她被栗子打了好几下,她和董昭昭厮打时浑身也被石子割伤了,谁又曾关怀过她一句?
李温直叫申姜坐下,“先坐着吧,那董昭昭肯定得告状好半天呢。”
李温直预料得果然没错,直到快傍晚时分,才有一个粗使嬷嬷擎开申姜的营帐,传唤申姜过去。
嬷嬷手中拿着一件素服,放到申姜面前,没什么好气地说,“女郎也清楚自己犯了什么错吧,昭昭姑娘刚醒,您这般花枝招展地过去实在不合适,就把这件素服换上再过去吧。”
那素服放在桌上,煞白的颜色,刺得人眼之疼。
申姜脸色被映得也有些苍白,“是他叫我穿的?”
嬷嬷道,“该不该穿,女郎自己心里清楚。服个软,素服戴罪,殿下见了能少生些气,您也能好过些。”
申姜软颤,听嬷嬷这般说,伸手想拿那素服。
然触及到那布料的一瞬间,忽又想起阿耶、阿娘何等的傲骨,宁愿被斩首血溅三尺,也不和惠帝父子合作。
阿翁本有经世之才,却甘愿隐居山中,佯狂卖傻……若他们见她今日为了一时活命,而这般奴颜婢骨地穿素服跟男人乞怜,必会指着鼻子怒骂她。
申姜深呼一口气,手收了回去,道,“你拿回去吧,我不穿。”
嬷嬷冷笑道,“女郎仗着有几分殿下的宠爱,就有恃无恐了?殊不知这次殿下已经动了大怒了,您若还不服软,恐要被拉下去军法处置。”
申姜亦冷笑道,“杀便杀,又有什么好怕的了。”
她耶娘既不惧,她便也不怕。
嬷嬷仍要开口,李温直却怒骂道,“她都说不穿了,你还啰唣甚么?你们殿下还逼人穿衣服不成?”
嬷嬷一滞,齿冷道,“行,女郎傲气,不穿便不穿,只是一会儿莫要后悔。你就这么跟我来吧。”
李温直哼了声也要跟去,却被嬷嬷拦住,“殿下说了,只带刘姑娘一人过去。”
申姜勉强微笑了下看向李温直,示意她好好等着。
李温直在申姜耳边叮嘱道,“虽说咱不穿那羞辱人的衣服,但咱该服软还得服软,毕竟现在在别人屋檐下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咱们从这里出去,就谁的脸都不给了。”
申姜心中有数,捏捏李温直的手心。
外面夜风凉簌簌地吹,头顶一轮明亮刺眼的圆月正挂在黑漆漆的夜空中,洒下凄清的轻雾。
没走几步,便到了贺兰粼的营帐前。
黄色的光从营帐的缝隙透出来,明晃晃,让人觉得发瘆。
嬷嬷道,“女郎自己进去吧。”
口气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申姜抿了抿唇,也没犹豫,径直擎帷而入。
帐内烛火通明,她花了片刻的工夫才适应过来。
袅袅寒香钻入鼻窦,只见贺兰粼坐在正中央,清冷的面庞上喜怒不明,若有若无地覆着一层冷淡的青气。
他那清隽的手中,正在有一搭无一搭地把玩着一块黑色的物件,正是韩松给申姜的那一块玄铁路线牌。
旁边,站着董无邪,还有坐着轮椅的路不病。
路不病见申姜没穿自己给的素服,竟就这般一身绛色地过来了,着实有些急,怕贺兰粼一怒之下真杀了她……便率先开口道,“愣在那儿做什么?犯了那么大的事,还不跪下认错?”
申姜消瘦的肩膀颤了颤,割心又动肠。她想起了李温直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服个软,是为了以后可以彻底摆脱这一切。
她浑身发冷,堪堪掀起裙摆,想要弯下膝盖。
却听贺兰粼忽然淡淡说,“膝盖既伤了,便别跪了。站着便好。”
说着话,目光却仍落在那块玄铁牌子上,没曾瞧她。
董无邪听此,脸露愤然。
他道,“殿下,昭昭方才刚醒过来,浑身被石子硌得遍体鳞伤,咳了好几大滴的血。属下恳求殿下,依军法处置刘氏,罚三十军棍。”
三十军棍?路不病微微瞠目,申姜那纤弱的身板,别说三十军棍,十棍都一命呜呼了。他当年因为不听军令擅自行动被罚了十五军棍,还在榻上躺了半个多月呢。
路不病轻声建议道,“三十军棍,刑之过重了。不如罚站规矩吧?站一天一夜,也是惩罚了。”
董无邪不理会,森然拱手,对贺兰粼道,“殿下,便是这女子暗中为叶氏细作,互通曲款,才使得建林城久攻不下,已犯了我军中大忌。唯有永除后患,才能保殿下顺利践祚登基。”
贺兰粼依旧摩挲着手中那块玄铁牌,几丝冷冽的流光顺着他的下颌线流动,并没有说话。
申姜微嗔,和韩松见面她是有的,想走她也是有的,可帮助叶氏传递消息,她却从来没有。
她一字一顿地道,“太子殿下,我没给叶氏传递过消息。”
当日她在建林城野外救下奄奄一息的他时,也曾唤过他一声太子殿下。只是当时载笑载谑,柔情点点,如今说来,却满是身份冷漠的隔阂,成了一个硬邦邦称谓。
贺兰粼有些恍惚,旧时她曾予过他的爱意,似乎还隐约在手心里。他扬起手,沉溺其中,似乎还想再抚一抚她明丽的面颊,可很快就被她脸上的冰冷打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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