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梅花烙印(1 / 2)
那是,他的母亲,长宁郡主吗?
芦生不敢走得太靠前,他害怕惊动了屋中之人。
他站在离着窗户处,有着三丈来远的一株树后,静静地看着屋中人的身影。
和他想像中的母亲的样子差不多,喜欢坐在灯下缝衣。
缝着他明天穿的新衣。
他小时候,也时常梦见过母亲的样子。
但想来想去的,总是一团模糊的影子,没有一个具体的形像。
也曾多少次幻想着,有妇人走到他住的山上,温柔地对他说,“你是我儿子,我带你回家来了。”或是有一天,师傅将他叫到跟前,说,“你爹你娘来信了,要接你回家。”
但是,一直等到他长到十四岁,也没有一个妇人来找他,跟他说,他是她儿子。
也没有任何人写信给师傅,向师傅要他。
他是被人抛弃的弃婴。
他是个多余的存在。
芦生心中有些酸涩,有些愤怒,但多半是委屈。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中,又多了个身影,那人走到长宁的面前,“郡主,都三更天了,睡吧,明天再做吧。”
芦生听出来,那是那天,那个追着他跑的,老妇人的声音。
“还有几针,我做好了就睡,你先睡吧,不必等我。”长宁说道。
这声音比想像中的要温柔,如三月春风,拂到脸上,让人心神不由得一漾。
这是魂牵梦绕的母亲的声音。
芦生的唇角颤了颤,心中莫名堵得慌,鼻子一酸泪水一下子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她为什么不要他呢?
她是天下最富有的郡主,她的财富赛过齐国公主,她不可能是养不活他弃了他,可她偏偏丢了他。
芦生抬袖子抹掉眼泪,深吸一口气,闭了下眼,恨恨转身而去。
屋中,辛妈妈走来催长宁入睡,这时,她忽然听到外面有一声奇怪的叹息声,夹杂着抽泣声。
声音很轻,普通人听不见,但她会武,她听见了。
她眉尖一皱,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但,四处静悄悄,没有声音。
她眯了下眼,明明有人来过……
而且,那脚步声很熟悉。
“怎么啦,阿辛?”长宁走到窗子边,问着辛妈妈,“有刺客?”
“不是刺客,像是野猫。”辛妈妈不想让长宁担心,便说道,“昨晚上就闯进来一只,半夜三更地叫个不停,被我赶走了,没想到今天又跑来了。”
长宁笑了笑,“这园子里树多,住的人又少,跑进野猫在所难免。你别管了,去睡吧,我已经做好了,我也去睡了。”
长宁转身,去收拾桌上的针线去了。
辛妈妈应了声“是”,但是呢,她没有进屋,而是往园子门口走去。
有人闯进来,王家兄弟居然没有拦着?
这不对劲。
辛妈妈行动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园子的门口,“王家兄弟。”
守在暗处的王一,当先跳了出来,“辛妈妈,有事吩咐。”其他三人也纷纷走上前来。
辛妈妈瞧着四人,“刚才有人闯进来了,你们怎么没有现?”
王一摸摸头,不好意思一笑,“辛妈妈,那不是坏人,那是我们家主子的小师弟,他调皮呢,出来溜蛇误闯进来了,刚才已经走了。”
“你说什么?你们主子的……小师弟?”辛妈妈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那是楚誉的小师弟,芦生?
王一不知道芦生的身世,以为辛妈妈怪他们没有看守好园子门,慌忙说道,“辛妈妈放心,下回再不让他进来了,他是不是惊扰郡主了?”
辛妈妈心中叹了一声,“不是,不是。下回他来,你们就跟他说,郡主请他进屋坐,想跟他说说话。”
王一放下心来,原来郡主没有生气啊。
他笑了笑,“嗨,我还以为是他惹着郡主了。”
辛妈妈往园子门方向看了一眼,离开了。
王一看向其他三人。
“出什么事了?”王一问。
“不知道。”王二耸肩。
“芦生惹事了?”王三问。
“他不惹事就不叫芦生,连姬师傅也怕他。”王四道……
辛妈妈回到了正屋。
卧房中,长宁已经梳洗好,正在拆髻,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便回头来看。
正看到辛妈妈一副惆怅的脸。
“怎么啦,你脸色不好?”长宁蹙眉望向辛妈妈,“刚才,真的有刺客?”
辛妈妈抬起头,看着长宁微微一笑,“郡主,不是呢,是只野猫跑过去了。”
“……”
“老奴愁,是因为那野猫是王家兄弟四人放进来的,老奴怪他们,他们还有理了!”
“……”
“说是,放进野猫好抓老鼠。可把老奴气的,他们是誉亲王的人,老奴又不能说他们狠话。”
长宁一笑,“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年纪也不大,十来岁的人,正是爱玩的年纪,却让他们一直藏在暗处不出来玩耍,已经受了很大的委屈了,你还说他们,他们当然不理会了。”
“……”
“估计啊,他们放进野猫捉老鼠,是当作游戏在玩呢,你别太计较了。”
长宁聪慧,最善于通过人的表情,看出人的内心。
辛妈妈担心,再跟长宁说下去,长宁会看出她的心思来,而芦生又没有原谅长宁,长宁知道芦生的存在,这不是让长宁无端的焦急吗?
她便笑道,“是呢,老奴也太计较了,他们只不过是一群爱玩的年轻人而已。”
她走上前,扶长宁躺到床上,放下帐子掩好,吹熄灯,这才放轻脚步离开了卧房。
进了自己的卧房后,辛妈妈这才敢长长叹一口气,看来,芦生那孩子,心中还是记挂着长宁的。
他不敢出现,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吧?。
夜深沉,四处静悄悄的。
辛妈妈离开后,长宁并没有闭眼入睡。
而是像往常一样,她将手伸进衣领里,抽出一粒吊坠出来。
吊坠是粒赤金扣子,指甲壳大小,梅花型的,用红色绣花线编成细绳系着,垂于两乳之间。
因为那里,离心最近。
身为孩子的母亲,她没有哺乳过孩子。
不是她不想,也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尊贵不必亲自哺乳,而是,有人干扰着她。
让她不得不,在孩子生下来后,同孩子分开。
长宁叹了口气,掀开身上的薄被,坐起身来。
她低下头,看向那粒微微光的赤金扣子。
金扣子,烙印了两下,一个在左肩头,一个在右肩头。
在女儿出生后,她怕有人抱走女儿,让她从此找寻不到,她心生一计,扯下领口处的赤金梅花扣,悄悄地让另一个心腹嬷嬷,在女儿的左肩头处烙下印记来。
那嬷嬷虽在宫里当差,却是她母妃平南王妃的人。
办完事后,嬷嬷不知去向,想必,已经被人除掉了。
至于那个右肩头……
长宁抬起头,望着帐子顶,长长叹了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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