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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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院里,岑闻听到了从前院传来的锣鼓声,一声高过一声,似要吹破了这天,好给全城都听个吉。

于是她站了起来,长久一个姿势坐着,腿脚酸软无力,但她得撑着,她数着数在库房待了近一个月,今日,如果她没数错,就是姐姐出阁的日子。

从破棂子窗里漏出来的光只洒到漏缝前一小片地,她坐在一片暗里,哪里又能望得见外面的喜庆。

她于是撑着膝踱到窗前,手指死死地勾着窗灵片,拼命朝外望,廊外一片春色延到瓦上,但也只有几只家燕愿意飞过这片春寂。

蓦地,有人在喊“迎新娘—-”她心里猛地往下坠,姐姐这是要出阁了,痴痴笑着,几乎要撑不住双腿,只好叫手指攥紧了窗格。脚边其实摆着食盒,可她吃不进去,这会儿已是一日未进一滴水。她眼睛里不知从哪里搜刮来氤氲汽,把眼前的光都糊了,眼神聚不上焦,可心里却又在想,姐姐今天应该是很美的。

凤冠霞披,喜服缘饰应该是绣着金边童子连理枝,云冠上应该坠着珍珠,最后的喜气应该是沾在姐姐唇上的深绛色。

那不是姐姐颜色,那颜色太深了,会压过姐姐身上的洁,把姐姐拖进那荒天无尽的世俗里。

岑闻流下泪来,喉咙里发出哬哬的声音,和着院外的敲敲打打,显得格外嘶哑难听。她使劲力气拍打着窗户,棂子窗在用力下来回拍在石坎边,发出了咣当的声音。

她知道这会儿爹娘应该在前堂,她于是大喊着“冬云!冬云!”冬云昨日说过了,她今日可能无暇过来,会差别人来送饭食。可岑闻不死心,她扯破了嗓子喊着,无人应,她又拍得更响了些,手掌被窗上的木刺刮到她也毫无察觉,只将那门锁拍的咣当作响。

前院的吹打声停了,有血丝从窗格滴下来,倒像是新染了朱漆来衬景一样。她喊累了,却坐不下去,拉着窗子、背弓了起来,轻轻颤着,不多时就听到了呜咽声。

“空有想法却不知天高地厚,你以后的路难走!”天高地厚她知道了,她生作疏雨的妹妹,做下这背德之事,她认了,但不怕。

可这路,她不认,也不能认。出了这门,姐姐便是成了那人人称羡的李家新妇,世人不会管姐姐心中如何想,只想看她弄璋弄瓦,与官人白头佳话。

她不甘心!可是她没有能耐让姐姐甘愿跟自己走。

岑闻于是大笑了出来,泪从眼角流进嘴里,咸涩愁苦,可她只顾笑得再大声些,好盖过耳边锣鼓喧天,也便不会想到姐姐与身旁人共搭红牵,在簇拥下走过那院里的引凤梢边。

“起轿---!”那喜乐又重新奏起!前院有阵阵人声,是在争着看李家那横贯甬路的轿厢派头,但方才还挣出声响的后院却再没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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