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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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疏雨正悄悄地掀开被子下床穿衣,岑闻昨日打了一场球会累了,睡得正熟。她脚步轻得不能再轻了,可是开门叫水的时候,吱呀声还是被岑闻给听到了。岑闻睁了眼,看疏雨不在床上,她懒懒地唤了一声“姐姐。”

听她出声,疏雨几步走过来,还没梳髻呢,她柔声问:“我吵醒你了么?”

岑闻看她过来,打了个呵欠,撑起脑袋来,摇头道:“听到你开门声了,一会儿梳洗完,就要走了么?”

疏雨应道:“嗯,一会儿就要过去了。”说完,又想到了昨日她说背后有些痒,便关切地问起来:“身上还痒么?”

刚醒来,还没甚感觉,但隐约还是有感觉,岑闻撇了撇嘴,呢喃道:“还有点痒…”

疏雨看她那样子,感叹起来,明明从前看起来是最活泼有劲的姑娘,却总是小病不断。她叮嘱岑闻说:“你不许抓,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偷挠了,我便…”

岑闻一听这话,扭过头来,还有些期待她要说甚么的样子,“你便如何?”

疏雨又能如何,她无奈道:“不能如何,我便不许你翻身,只许你趴着睡。”岑闻听了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边笑边要掀被子。秋日到了,到了她最爱赖床的时候了,但这会儿,她也得回她自己院里了,免得姐姐又被人落下甚么口舌。

岑闻从床里侧费力挪到床边,看着疏雨说道:“你早些去罢。”说罢站了起来,看姐姐被窗外的光照着,连耳侧都透着些暖光,她便趁机在疏雨耳边又轻咬了一下,牙齿磨着耳廓,热气吐在耳边,接着说:“去了早些回来。”疏雨痒得脸上绯红,捂上了耳朵,转身时还险些踩到自己裙角。

疏雨从李宅到沉风静的住处也就两炷香功夫,她被人引到院中,不是去坐着喝迎客茶,而是直接被沉风静在厨房门口喊住了,她倚着门,笑着同疏雨说:“我刚把鱼片上,你就来了!”

疏雨看她挽起了袖子,腰间还背着那把匕首,背后是灶房里头的水雾,是怎么看怎么怪异的一副景象,疏雨好笑地回道:“这才是来得巧么不是。”

疏雨边说,边拿出一路带过来的一个漆盒来,“我也想不出,还有甚么是能给你用上的东西了。这是岑家之前新做的乳膏茶,熙州寒凉,冬日喝上一口乳膏茶,暖身又不会像毛尖那般喝了睡不下。你带去熙州,我想着正好。”

“好啊,那我也不同你客气,这乳膏茶倒是近两年的新鲜东西,熙州铁定是喝不上的,茶叶金贵,多谢你了!”

说完,沉风静将疏雨招呼进来,叫人给她在锅边上了茶。疏雨说是打下手,其实也只是帮着递东西罢了,不多时,鱼脍和菜羹都上了桌。片好的鱼脍晶莹剔透,光是蘸着醋吃已经鲜嫩得不行了,沉风静一遍催疏雨下筷尝,一边与疏雨说:“我已跟林远楠谈妥了,他这个月忙完手头的事,便会修书一封提退婚。”

疏雨想起中秋那日沉风静说的话,开起了玩笑,“林大人这般好说话?没挨你一顿打?”

沉风静听了这话,放下筷子来,就要与她好好说道说道,“他啊,我没同你细讲过罢。他比我更有理由来提退婚。”

“想来你大概也猜到了,我娘沉若婵出身武将世家,兄长早逝,父亲老弱,十八岁替我外公挂了帅旗讨匪患,立下了军功。后来我爹入赘沉家,她便在二十叁的时候生下了我。”

“林远楠这厮本来是有些志气的,可他倒霉呢,与我定了亲。”

“我娘只我一个独女,本来先前是由着我的,所以我才能早早随军。”

沉风静说到这会儿的时候,眼中轻蔑渐盛,“但你说男人啊,天性就是见不得女人手中得了权势。因为我娘做着指挥使,所以陈相打压我沉家,在军中更是送来自己混账侄子来做都虞侯。”

疏雨听出这其中有故事,便问起:“怎么个混账法?”

沉风静捏着自己的手指,眼神冷了下来,她说道:“他奸淫女子时被我发现,那女子是驻军地附近的妇人,我娘治军极严,军中若有人奸淫掳掠,必受重罚。”

“所以我就替我娘,用我的匕首把他那物事给割了下来,我这手艺自然不如净身师傅,这不,他这就算落下了残疾。”

看疏雨默默望着她腰间的匕首,沉风静摆手道:“你放心,不是这把。”

“回京后,陈相自然不会放过我,一句狼子野心,目无纲常便给我沉家扣下个帽子,这多荒唐啊。“

疏雨咂摸着目无纲常四个字,感叹道:“纲常伦理,不过是男子吃女子,高位吃低位罢了。”

沉风静也觉得可笑,“是,可官家不介意啊,他需要沉家制裁陈相,可又不想沉家风头过盛。这不,官家正缺这个么由头来敲打沉家,所以下了圣旨。我沉家被打发去了熙州,叁月内必须迁走。他林远楠也遭殃,被贬至遂州作通判。要知道遂州虽无地头强蛇,但李家可是与鄠州知府关系甚密。”

疏雨听李迹说起过,鄂州知府老爷的独子徐清为,与他相交甚密,疏雨甚至还在他招待徐清为时作过陪,疏雨便不确定地说道:“鄠州知府,曾是陈相的门生?”

疏雨人在李家,知道这些自然不奇怪,沉风静默默点头道:“是,所以他林远楠跟我沉家若是再不扯断关系,他怕是要久留遂州,无法出头喽。”

说着,又拿起筷子,夹了几片鱼脍,正待放入口中,却想起来,“再说了,先前他防汛的物资,大半是从李老头儿嘴里抠出来的,但剩下还有些是与我借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要是不答应,那还能是人么?”

疏雨听了半晌,听她讲完了前因后果,听着都是林远楠的理由,疏雨于是进一步问道:“这只是林大人的理由,那你的理由呢?”

沉风静向来是坦荡率直,这会儿却沉默了起来,看着像是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样子。沉风静思索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咱们吃完,路上再说。”

收拾完餐盘,疏雨便同沉风静一起坐上了出城的马车,雁乔在后头,赶着她来时的马车。

在车上时,沉风静突然对疏雨说起:“你不是想问我的理由么?”

沉风静自嘲地笑了下,“不怕你笑话,我没甚么别的理由,就是怕我母亲不让我跟着她去熙州,我便就真的只能在后院里终了此生。”

沉风静向来崇拜自己的母亲,在她眼中,她母亲敢拿起刀枪从男人的非议中闯出自己一片席地,是这世上最叫人钦佩的女子。

可为甚,明明看起来最血性刚强的女子,在她长大后,却拿那些条条框框来压她呢?

想到母亲,沉风静心中矛盾得很,她深呼了一口气,有些难堪地说起:“我娘这人,别看是刀枪里过来的,内里却还是认那一套。她觉得她自己已经吃了半辈子的苦,不能常伴家人左右,没法尽到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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