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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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孤零零站在殿前的那个自己,忽然笑出了声。

这一声笑,就好比入油锅的水滴,炸出了群臣阵阵声讨,怒骂他藐视朝堂。

狄其野又看向殿前的自己。

狄其野心头一跳。

他太清楚他自己的个性,所以,绝对不会错认自己的眼神。

那眼神中,分明是决绝之意。

为什么?他不可能因为在朝堂上受众人冷眼就心生寒意,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楚帝王终于不耐烦了,直接下令道:定国侯即日起禁足未央宫,由寡人亲自监守!除非另有证物,此事就此押过,不可再议!

禁足未央宫?

狄其野来不及深思,梦中场景再度转换,令狄其野烦不胜烦。

他只想醒来。

这一回,还是在奉天殿,只是换了几位大臣。

顾烈还是高坐龙椅,自己则位列武将之首,与现实中很是相似。

顾烈虽然是标志性的面无表情,狄其野却感受到他的疲倦,和若有似无的不满。

群臣正在热火朝天的议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赞成撤去一个人殿试第一的成绩。

此人名叫兰延之,之所以要撤去他的状元成绩,不是因为他舞弊,不是因为他贿赂考官,而是因为,他的祖父是商贾。

这让狄其野立刻想到了顾烈刚推行的允许商贾及商贾之子入场科考的政令。

这个政令,奉天殿讨论了好几个早朝,加上了许多限制条件,诸如考前两年及考后永世不得经商商贾出身的庶吉士不可官任原籍等等,才得通过。以顾烈对朝堂的把控程度,出现这种状况,足以说明朝堂上的反对阻力有多大。

顾烈此举,用意是声东击西,借此抬高商人身份,鼓励民商,在重农后,进一步发展经济。

狄其野猜测,梦中这个顾烈,也许会借这个兰延之的身份,做出同样的举动。

可是,梦境中的这个大楚朝堂,顾烈不仅要面对楚顾家臣、外来武将等功臣势力,还有想必在儒生中颇具影响力的谢家清流,和与谢家清流勾连的柳家外戚。

所以,狄其野并不意外地看到,当梦境中的顾烈提出以兰延之为先例,允许商贾之子参与科举时,群臣立刻激烈反对,甚至连姜扬都不甚赞同。

而梦境中那个自己,半闭着眼站在那一动不动,跟睡着了似的。

顾烈被群臣的花式反驳闹得焦头烂额,在百忙之中,狄其野发觉顾烈扫了自己一眼,然后立刻感受到顾烈瞬间怒上心头,莫名有些想笑。

顾烈问:定国侯以为如何?

那个自己凉薄地笑了笑:臣没有看法。

顾烈忍怒道:定国侯有话不妨直说。

陛下,那个自己直接一撩王袍,往地下一跪,那请陛下先恕臣不敬之罪。

狄其野感受到顾烈心中发冷。

你说,顾烈咬牙道。

那个自己看似恭敬地先对顾烈一拜,老实不客气道:那我就说了。

臣听杜大人说,商贾乃是敛聚民财之蟊贼,故而行贱,他不屑与商贾同朝为官。

若缴纳重税的商贾是民贼,那么,臣以为,朝廷为夺民财之贼窟,陛下是天下贼首!

顾烈暴怒:放肆!

跪在地上的人不争不辩,还是跪在那里,眉目冷然。那种冷,不是冷静,更像是带了隐隐约约的恨。

不应该啊,在这个时代,他会恨谁?

姜扬出列道:陛下,定国侯的话,虽不中听,可对臣颇有启发。商贾亦是大楚百姓,更是缴纳重税,有利民生,若是强将商贾低人一头,确实不妥。

人声人面都渐渐模糊远去。

狄其野终于醒来。

他睁开眼,帐布没有透入一丝外光,帅帐中依然是一灯如豆,灯油还没烧完一层,他梦到这么多事,做梦做得精疲力竭,现实中连一个时辰都没过。

梦境中的种种,太过真实。

当本心的愤怒褪去,狄其野仔细想来,尽管对养父极尽厌恶,可那个人确实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顾烈,那个人种种错待顾烈的方式,除了命运被牵连剧变的隐恨,也许算是这个时代对待孩童的缩影。

与其厌恶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狄其野更想知道,顾烈到底是好到了什么地步,竟然能在如此糟糕的错待中,成长为初遇就令他心折的主公。

狄其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顾烈的面无表情和不肯享乐,这些并不是他的心病。

它们是顾烈幼时的伤,在成长过程中从未被好好呵护,所以在伤口自行愈合后,还是留下了难消的重重疤痕。

梦境中的顾烈是有王后的,现实中的顾烈,在清涧中就对狄其野宣告了打算孑然一生的决定。

而现实中顾烈对狄其野的信任和包容,在梦境中难得一见,更不要说对狄其野死亡噩梦的过分在意。

他们在一起之前,顾烈对自己无法爱人的坚信,他们在一起之后,顾烈强烈的占_有欲和患得患失,这些才是顾烈真正的心病。

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在那个与顾烈关系最亲密的人。

梦境内外的差别,是因什么而起?

这些梦,真的只是梦吗?

到底是谁,揭开了顾烈的伤口,害顾烈伤得更重?

狄其野打开枕边的木盒,将顾烈的画拿出来,看了很久。

他内心隐有预感。

他不会喜欢问题的答案。

打云草原自从风族回蜀后,就没有势力看管,零星的两三个游牧民族都人数极少,形不成统治势力。

西域无强敌,前世,顾烈直到楚初五年才有空闲处理打云草原,在那之前,是由雍州的安锡道兼管。

此生设立西北都护府管辖,顾烈斟酌人选,选定了左大都督左朗。

左朗别无二话,接旨准备离京赴任,临行前来顾烈面前听训,最后也只是感叹:可惜不能与将军告别。

他刚出政事堂,牧廉进来回禀御史台手正在查的数件要案,顾烈听完,问了几处疑点,牧廉一一解答,对案情一如既往地了如指掌。

右御史这个位置也难选人,牧廉如今做人灵光,做事也没变得不灵光,顾烈算是满意了。

正事说完,牧廉忧伤地问:陛下,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打完仗就回来了。顾烈自己都想人想得紧,哪有闲情来安慰他。

牧廉蔫蔫地走了。

夜里,顾烈到了东宫,和顾昭一起用了晚膳,将顾昭近来的功课寻例出了几道策问,都答得极好,顾烈颇为满意,赏了顾昭一套进贡的文房四宝。

顾昭心中开心得不得了,面上却是极方正地谢过了父王。

临走前,顾昭拉着顾烈的衣袖,问:父王,定国侯何时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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