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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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宿郢的手被压得破了层皮,本就没什么肉骨头凸起的手背猛得撞在台阶尖锐的棱角上,顿时一阵钻心的疼,手指都伸不直了,疼得不受控制地卷了起来。额角冒起了冷汗,但他还是忍着疼,把方一给扶了起来。

傻子还蹲在一边儿疼得哭,周围路过的人不时回头看看他们,可能是觉得那么大一人了还当街抱头哭有点奇怪。

方一起来后,把宿郢僵着的手拉着翻过来看,这一看就火了,冲着傻子吼道:哭哭哭,除了哭你还会个撒!你怎么不去死了!

宿郢的手背血青了,破了皮,虽然没流血不算严重,但方一还是怒了。

突然冒起的火,无法控制的情绪。胸口里像突然被大火灼烧,火燃烧上头的时候,他几乎喘不上气,不得不捂着胸口大口地急促地喘。胸口隐隐绞痛,一种无法宣泄的愤怒占据了他的头脑,眼前又开始出现麻麻的黑色小点。

一瞬间,他又想到了血,想到了死亡,想到了杀人。

方一的胸膛不住地起伏,吸气呵气的样子像哮喘病人一般,宿郢给吓到了,连忙扶着他的后背一手给他胸前顺气。他来不及打字,只得摇着头,一遍遍地对着方一好着的那边眼睛比口型:不疼,没事。

宿郢把方一搂到怀里,拍着他的背,然后拉开些,冲他笑笑。

我没事,你别担心。

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哑巴一遍遍地给他做口型,情绪竟然奇迹般地快速平缓了下来。呼吸慢慢地降低了节奏,顺了下来,而冲上脑子的血也逐渐降了下去,眼前再次恢复了清明。

他用一只完好的眼盯着哑巴微笑的唇角,不知怎么,心里竟觉得有些怪异的滋味涌了上来。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在那感觉上来后,他再看哑巴时,就觉得没有之前那么碍眼了。

他看着哑巴去把滑板捡了起来,放在他旁边,继续跟他比了两次OK的手势,做嘴型:我没事。

做完这一切,哑巴去了傻子那儿,傻子还在哭,眼泪鼻涕一大把全往胳膊上糊。宿郢有些无奈,过去看了看他的伤口,发现没什么大碍后,去理发店旁边的小卖部里买了包纸出来,抽了一张给傻子擤鼻涕。

傻子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眼泪汪汪地看着面前的纸,哭得抽噎。宿郢没办法,只好把纸摊开捂到他鼻子上,这下傻子知道了,就着他的手就开始擤,连擤了两张纸才好。他把傻子拉着站起来,然后返回到方一身边。

方一已经爬到了自己的小滑板上坐好了。宿郢拉起滑板前边的麻绳,试着拉了一点点,了解好该用力的程度后,走到了傻子身边拍了拍他,指了指前方,然后回去拉着方一的滑板往前走。傻子也不是完全的傻,他多少还有个三四岁的智力水平,被方一骂了后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之后的一路上都安安静静地跟在后边儿走。

特殊的三人组合走在路上,不知道引起多少路人的回首。

雨后的天凉凉的,地上湿湿得泛着泥土的味道,宿郢在最前边儿走着,他并不知道路在哪里,只是往前拉。

不过,他不知道也没关系,有人会告诉他。

左边。

往右拐。

直走。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条刚修的水泥马路上。水泥路两边,是刚修的鬼城。

前些日子市里炒房热度高,到处都是修房子建房子的,房子一路从市繁华地带修到了城郊,再从城郊修到了只有少数老年人在这里养老的荒郊野岭。

方一住的地方就在这里,荒郊野岭。他的房子在鬼城的边缘,在堆着一堆废弃物和垃圾的地方有一排矮小破旧的平房,平房的面墙上已经被挨着画了好几个红色的圆圈,圈圈里头写着一个拆字。

平方外头不远就是乱七八糟的工地垃圾,用剩下的木板水泥之类的,臭倒是不臭,就是灰尘大。这里的地有一小片是泥土地,没有铺砖也没有水泥,平时一脚下去就是土,今天下了雨,就成了泥浆。方一要从这里过去,估计很麻烦。

宿郢走得快到泥地停下来回过头看方一,是想问他要怎么过去,拉滑板肯定是不好拉了。

谢谢,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好心人。方一说。

宿郢还没打算走。他把手机掏出来,文字转语音:我送你回去,你家是哪个房子?

红色门那个。

宿郢看了一眼,一排房子里只有一个是红色铁门。他弯下要把方一抱起来,这小孩儿人瘦得不得了,估摸着只有八十来斤。现在的这个身体,民工王大秋也很瘦,但人毕竟是干过工地的,人瘦是瘦,但是精瘦,平时经常抬重物,力气还是很大,抱个方一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他抱着方一先走了,傻子则很有眼色地提着滑板子跟在了后头。

淌了一脚的泥水,淌到了红铁门前,铁门前是水泥地了。他放下方一,让人取钥匙,他开门。方一没取。

送到这里就够了,谢谢好心人。方一顿了顿说,屋里没什么好招待你的,我给你二十块钱,你的手

宿郢打的字转语音也响起来了:我送你进去再走。

不用了。

宿郢站着不动。

谢谢你好心人,你快走吧。

宿郢还是站着不动。他不动,方一也不动。不知道方一在坚持什么,明明都到了门前头,硬是不让宿郢进,非要让人走了才行。

两人对峙了整整五六分钟,最后宿郢妥协了。他继续打字,机械女声响起:你确定这是你的家?

万一不是,他就白送了方一过来。送人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知道方一的住址,既然柏城以这样的方式来向他展示存在感,那他也没办法熟视无睹。

是我们的家!方一还没回答,傻子在一边提前抢答了,我们家里有很多宝贝,不给你看!不让你进去!

宝贝?

傻子继续说:方一说,坏人没有了,就不会抢我们的宝贝了!除了我们,谁也不能进去!

宿郢到底是没进去成,但为了证实这确实是方一的房子,于是让方一拿钥匙开了锁,目送他们进了门,关上门。

没撒谎就好。

明明上辈子还是人中龙凤,穿金戴银人参鲍鱼,这辈子却落到了这个地步,柏城这个老男人真是心机深沉,知道他心软,所以这辈子才投了个这样惨的胎吗?从社会最顶层到社会最底层,让他想彻底远离都做不到。

不管呢?

还是管呢?

他靠着红色的铁门看着天,歇了一会儿,起身叹了口气,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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