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琴候萝径,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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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十, 因头先柳绩跳过了纳吉步骤,便直接往杜家纳征。

柳绩习武之人,日日早起, 开门扫洒时忽见媒人臊眉搭眼等在门口, 颇觉意外,“冰人起得早啊,小世兄怎不来凑个热闹?”

提起儿子媒人嘴角抽了抽, 心道你打的痛快, 他个多月不肯出门, 只说脸上挂了彩不好看,耽误多少生意。

“他什么身份,岂敢登郎官家门。便是奴, 若不换了新鞋新裙, 也不敢来踩脏郎官家贵地。”

柳绩冷笑,将两手交握捏了捏拳头, 指节咔咔作响。

媒人闪到一边笑问, “郎官聘礼可装好了?”

开元通宝品质上佳, 一贯差不多有九斤重。柳绩贪图好看,一贯装一只小细木箱子。因此百贯聘礼装足百箱, 搬动起来颇麻烦。

“冰人是上宾,坐着看就好,搬箱子粗活儿, 自有某兄弟来担。”

金吾卫兄弟娶名门仕女不易, 他手下那些兵曹听见柳绩竟能攀附京兆杜氏,各个大跌眼镜。

柳绩虽说在他们中间冒个尖儿, 毕竟是个没有父兄可靠没有祖产可吃的光杆汉子, 竟有如此通天本事。有真心为他高兴的, 也有些心奸嘴滑的存心要来看个究竟。故而他说缺人手搬聘礼,各个都应了帮忙。

媒人瞧瞧近在眼前的杜家宅子。

“不知郎官与兄弟们怎生商量的,女家近,就这么直愣愣搬过去,街坊四邻都看不见,白糟蹋了。不若走去坊内大街上逛一圈,为娘子做脸面。”

唐人不尚厚嫁,却尚厚聘。

谁家女儿得了隆重聘礼,亲眷街坊提起来都有光。如柳绩这般百贯铜钱为聘的,延寿坊中久未见了,当真抬出去逛一圈,只怕沿街拍手叫好讨糖吃的小娃能跟七八十个。

柳绩心头一沉,今日娶的若是二娘,怎会不为她做了脸面?

这几日他留心细听杜宅动静,上巳节那天杜郎官亲自跟了马车走,过后又见元娘与婢子出门采买,早存了疑心,只还未得消息。

柳绩冷哼两声,一双利眼斜瞄着媒人。

“某有个兄弟,家世、年纪、样貌,处处都好,与某割头换命交情,想做个连襟,不知杜家可还有旁的女郎待嫁?”

媒人一手虚扶院门,脚尖在地下磨着,嘿嘿笑道,“郎官说笑。”

“谁与你玩笑!?咱们武人不似你等,日日拿了女郎名牌儿钻宅门!好好儿的人都弄做婢妾之流!”

柳绩一掌劈在柳树干上,震得枝叶乱抖。

媒人两脚一支就要逃出去。

七八个灰麻袍衫汉子将门一拉,高声叫道,“哥哥大喜!”

“恭喜哥哥做了杜家女婿!”

他们力大,扯的门扇咣当弹开砸在墙头,媒人差点儿给带飞了。

她扭头一瞧。

这几个不似柳郎斯文长相,样貌个顶个粗鲁,膀大腰圆,黑面方口,也不带幞头,露着毛扎扎乱发,袍角都别在腰上,露出底下赤红扎脚裤,揍起人来更方便。

她一手抚着胸口,颤巍巍挤出笑脸。

“郎,郎官们来的正好。”

众人中有两兄弟唤作秦大、秦二,一对浑人活宝,自幼在南城长大,最是柳绩手里得力的。秦家世代白身,婚事都是姑姑、婶婶亲戚长辈随口谈成,未见过官媒。今日见这婆子穿红着绿模样,忙挤到头前上下打量,见穿着印花绢裙戴的绒花,也无甚出奇。

秦大挥了挥拳头。

“哥哥方才骂谁?某来替哥哥出气。”

媒人心道这桩婚事真是做出祸来了,院里站着一个巡山太岁,这又来了几个游海夜叉。

来人堵了退路,媒人只得陪笑。

“不知柳郎官要为哪位小郎君说亲?”

秦大、秦二对视一眼,咦,今日不是哥哥纳征,怎又说起旁的亲事,他俩见柳绩面色不善,心知还有内情,便抱了胳膊,左右夹住媒人站着。

柳绩向诸人拱拱手,吐了嘴里嚼的嫩柳叶,双目凶光毕露,一步步走近跟前。

“我那好兄弟今日家中做寿,来不得。”

“那,那,不妨见了再说?”

媒人伺候儿子月余,听他日日喊痛,以为柳绩下手无数,轻易打的人手脚断折,早吓得两股战战。

柳绩沉着脸,低声道,“某再问一遍,杜家可还有女郎待嫁?”

他在这里拷问媒人,旁的汉子皆是头回上延寿坊走亲访友,也正东张西望看他宅院。中有一个站在院里四处瞄了瞄,见树大墙旧,积年的老青苔填满石板缝,便扭头与旁人夸口。

“哥哥这处宅子却好,以前仿佛是太仆寺吕郎官家。四邻都是做官的。”

搭话那个姓常,众人唤作常青的,点头应道,“正是呢,隔壁便是东宫司议郎杜郎官家。”

他听见柳绩问,将头冒了出来。

“听闻杜郎官家二娘貌美如花,已是选进王府了。欸,哥哥结亲的杜家与东宫杜郎官可是亲眷?”

前头那个识得吕郎官的笑推了常青一把。

“天下做官的杜氏自然都是一家,即便隔了房头儿,一笔还能写出两个杜字不成?”

他眼珠转了转。

“杜郎官家小娘已选定了吗?就是上巳节那日是不是?好大脸面!若封个三品、五品,转头就比她阿耶品级高了。”

“进王府当什么差竟有品级?”

几个光秃秃白身汉子闻所未闻女人做官,各个凑过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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