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鼓动山川,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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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太抬举妾了, 妾东宫六品之女,即便殿下不是皇子,没有私库, 只是个祖上风光眼下倒霉的穷光蛋, 单看身段气度,人品性情,文采武功, 志向手段, 也是一等一的好儿郎。妾能服侍殿下, 是十世积德。”

杜若语声婉媚,柔情婉转,李玙鼻中闻着她身上阵阵幽香, 眼见她双颊阵阵红晕, 真想凑过去一吻,又只能极力克制。

杜若忽然低头遗憾地叹气。

“只不过——唉, 可惜可惜。”

李玙陡然紧张。

“可惜什么?”

“可惜殿下是如假包换的天潢贵胄, 继承隋唐两朝宗室血脉, 是世上最高贵的世家。妾何德何能高攀殿下?”

李玙心头一紧。

他深知此节实乃杜若最大芥蒂,亦是他无法以人力改变的事实, 越是担心她离去,满腹言辞便越说不出口。李玙剧烈喘息,猛一抬眼, 只见烛火迷离, 怀中人微微笑着。

——那笑容很浅,笑意却极深, 是从心底流淌出的无法掩饰的欣赏、容纳和恋慕。

李玙心头狂跳, 震撼得眉眼变色。杜若伸出手指封住他口唇, 一线温热顺着她水葱似的指尖流淌。

杜若一字一顿认真地说。

“可是,妾偏爱行逆天改命之举。”

李玙游戏花丛多年,真真假假的告白说过许多,也听过不少。可是,如杜若这般神气得理直气壮,甚至把情话说的气吞山河,能有几个?

他不由得面红耳赤,手心出汗,再看到她柔情的眼神,忍不住收紧手臂向她唇上吻去。

杜若吓得眉头一挑,倏地侧脸躲开,正色质问。

“你干嘛?”

李玙马失前蹄,却并不懊恼,指尖触着她轻薄纱衣下的纤腰,微微摩挲了两下,杜若登时面孔胀得通红,恶狠狠向他脚上踩去。

——唉哟!

李玙猝不及防,吃痛却没松手,眼中大有深意,强搂着她体会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满足,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松开。

“白天琢磨那么多鬼主意,晚上就怂了?”

“登徒子!哼,祸水!”

杜若嘟着嘴回身在床上坐了。

李玙盯着她目不转睛,心底涌起甜蜜的叹声。

“今夜本王想饮酒。”

“何事庆祝?”

“美人在怀月在天,哪一样不值得庆祝?”

李玙眯着眼睛笑起来。

“昨夜咸宜公主生产,替圣人添了一个外孙女。”

杜若不明所以,然而知道他局中谋算的定然不止太子一人,便也不追问,扬声叫海桐。

“速速上酒菜来。”

话音刚落,便见铃兰、翠羽等八人捧着食盒鱼贯而入,团团围住高案,首先摆出一轮八果垒,计有香橼、蜜柑、石榴、橙子、鳄梨、乳梨、山楂、花木瓜。隆冬时节,难为底下人搜罗新鲜果品,且品质上乘,只只色泽红绿艳丽,堆叠成寻常人家摆寿桃的样式,高高垒起。

李玙摇着手笑。

“瞧这个摆放,是单做个看碟了?二娘气魄不小,大冬天拿水果做堆头,未免太过奢靡罢。”

杜若一眼横过来,仿佛猫儿炸了毛,丝丝细绒都绷成银针,扎得李玙刺激,又有点儿麻麻痒痒的蠢动。

“从前妾步步小心处处在意,皆是为留一线退步抽身之机,如今既已踏入罗网,何必在意这些小节?花用殿下的金银,哄殿下高兴,简单的很。”

她唇上绯色口脂略褪了些,鲜润的色泽让李玙心中微微一动。

“妾今日才知道,寿王妃肆意胡为,不是因为备受宠爱,而是因为无聊烦闷。”

“她并没有钟情于阿瑁么?”

李玙颇有些意外。

“我朝开国以来,如她这般因美色而扶摇直上的娼家女,可谓绝无仅有了。倘若事情真如惠妃所盼,由阿瑁承继皇位,她便是母仪天下之人——”

“是啊,可是甲之琼瑶,乙之□□。寿王妃并不以此为乐,否则,今日殿下只怕不能端坐此处。”

杜若顿一顿,忽然整肃神情,捋直衣袖,将两手相对平举在眼前,驯服地低下头,连带说话口气都刻板了起来,仿佛不再是他的妾侍,而是投身报效的幕僚。

“殿下与子佩暗有来往,甚至插手废太子后宅家事。此事寿王妃也在场与闻,却并不曾放在心上。此节多有可玩味之处,今夜殿下如无他事,且听妾一一道来。”

李玙哑然,刚刚情动的桃花眼沉静下来。他的双眼皮比寻常人略微宽一些,也深一些,因此不笑的时候显得更冷漠一些。

“请殿下赏光,满饮此杯罢。”

杜若看着她,稚嫩的面孔上神情端凝。

李玙伸手接过犀牛角雕刻的酒杯,端详杯中澄澈浓郁的紫红色酒液,半晌都没有要饮下的意思。

因为他忽然间明白过来。

前番得知杜若在龙池殿前所作所为,他之所以暴跳如雷,与她恶形恶状吵了一场糊涂架,固然是不愿心爱的女郎涉险,更重要的却是,他不想她知道他那些实在算不上光明磊落的手段。

他希望杜若什么都不懂,在他的后宅里无知无畏,天真热情,满怀崇拜的等待他。而他是翱翔天野的鹰,在外厮杀的狼,带着满身伤痕累累,孤星月明时叼着来之不易的猎物换她一笑。

“你说罢——”

李玙懊恼地避开她认真的眼神,孤零零在绣墩上坐了。

“今日寿王妃无意于寿王,殿下暂且安全。然寻常女子多经不起男子长久示好,爱护纠缠,况且寿王英俊体贴。他日,寿王妃若心念转圜,殿下从前所为便尽数亮于人前。”

“你便这般记挂于本王,心心念念只有本王安危?需知男子不同于女子,断不会因长久恩情温柔而有所转变。”

李玙目不稍瞬,意味深长地道。

“譬如金粉阁的头牌花魁梅笙,自与本王春风一度便念念不忘,知道本王素喜饮茶,尤爱蜀中出产一味雀舌,日日亲手泡好,自饮一杯,其余三杯绝不许旁人染指,若本王不至,便悉数倒掉。”

李玙笑吟吟问。

“——二娘子可知道,梅笙姑娘每日等本王驾临,要等到什么时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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