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南风起,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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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娘家添置房产, 本是轰轰烈烈的大事。

李玙嘴上提了一句,筹划的是果儿,经办的是崔长史, 结账的是铃兰, 督办的是海桐,她反而从头到尾都没太关心。

要说当真嫁人成婚,也不过就两个月。

可是在杜若心里, 大约从去岁八九月份, 她的喜怒哀乐就都挂在李玙身上了。

杜家的起落是她身上卸不掉的担子。

往近了说, 杜有邻任职太仆寺,事繁权轻,位阶还有能提提的余裕, 倘若李玙真能坐上储位, 与圣人隐隐抗衡,那么杜有邻调回东宫最好, 比外头人放心。

往远了说, 思晦细密端雅, 且与大郎手足般亲近,早晚要做大郎的班底。杜若眼看圣人与李玙彼此防范至此, 难说往后李玙与大郎会不会也成犄角之势,而杜家人口稀薄,姐弟俩两头下注互为平衡, 于整个家族而言倒是最好的局面。

所以杜若并不想为杜有邻伸手要官, 且瞧他的志向,也不在这方面。只要思晦能出头, 他挂个闲职吟诗作赋, 才对几方面都好。

这份儿心肠, 恐怕杜有邻还未觉察,倒是海桐替她想到前头了。

她拉住海桐的袖子依依道谢。

“幸亏有你。”

海桐一壁替她打着扇子,一壁娓娓道来。

“娘子心里装不下娘家,把王爷的话都混忘了。娘子算算日子,元娘子来府里那回是三月初,如今已经八月中,她的身孕在哪儿呢?”

“——哎呀!”

杜若惊叫着跳起来,“我果然全忘了!阿姐尚未显怀吗?”

海桐摇头。

“丝毫没有。奴婢借着问房子的事儿,与大姑爷多说了几句,他一星半点也没提起。至于元娘子就更稀奇,躲在房里不出来,奴婢竟未见着。大娘子呢,顾左右而言他,至于老郎官,叹了又叹,也不接奴婢的话茬。”

“王爷真是料事如神……”

杜若讪讪。

“我竟没解过他的意思,那回阿姐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可是夫妻之间拿这种事来撑场面,姐夫心里岂不是越发看低她……这却不妙啊。”

“奴婢思来想去,觉得王爷说得对,娘子不插手才好,只当不知道,往后提起来,就说以为小产了,怕元娘子伤心,故而不敢开口问。元娘子有台阶可下,大家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其实有没有孩子,老郎官哪里放在心上?说来说去只有姑爷看重。”

“阿姐最看重……”

杜若很是替杜蘅伤心难过。

这样难堪的局面,比头胎真掉了还叫人难受。可是比起柳绩,她不过是外人,千百样功夫都用不上,唯有指望杜蘅打破这个劫。

说来说去,也是她的过错,当初急着借柳绩过河,又以为柳绩这样见色起意的庸常男儿,杜蘅小意儿贴他,三晚五夕的,也就扭过来了,却没想到这么难。

杜若闷了一阵子,望外头天色,日影沉沉的似要下雨。

这阵子李玙外头事情又多起来了,常常夜半才回,至于究竟在做什么,杜若追问再三,只换得一句‘不是杀人放火’。

话虽这么说,其实他干的事儿,恐怕比杀人放火还歹毒些……

此节杜若不能深想,每每偶一触及,便忙往外拔。

“旁的都是小事,只一样,你切切记得:我在这府里没有品级,即便有,杜家也跟不上韦家、窦家的脚跟儿。连我在内,尤其是你,如今都叫做‘丫鬟拿钥匙,当家不做主’。咱们不用自惭形秽,横竖王爷知道我没有贪墨公中的心思。但是差事一定要办得平,王妃、孺人、大郎、吴娘子四个人尤其,那几个孩子也一样。宁肯纵得他们过分些,也不能落下埋怨。”

“这还用你说?”

海桐起身掩了半扇窗子。

“奴婢与娘子,面儿上多么风光,底下就得多么当心;忍耐一时,方得以后;再有,杜家实在得了好处,咱们越发不能忘乎所以。”

杜若听了大为刮目,奇问,“这些诌断了肠子的话你从哪儿学来的?”

“你说呢?谁怕惹你不高兴,不敢对你说,绕着弯子特特来嘱咐奴婢?老郎官、大娘子、元娘子、寿王妃,或是咱们王爷……谁最惦记你的安危,背地里难听也要说这些话?”

杜若被她问住了。

杨玉断断不是这个路数,至于杜有邻和阿姐,根本虑不到这些,阿娘恐怕想得到,却也不会轻易付之于口。

屋檐下挂的成排羊角灯,暖融融发白的光透过茜红窗纱照进来,落在杜若盈盈如水的翠绿裙子上,仿佛是秋日里枫叶由绿转红时的色调。

海桐温声启发她。

“娘子命里招桃花,细数数,这两年功夫,前前后后招来四朵了。咱们王爷嘛,论长相不是最登样儿的,胜只胜在长了一双桃花眼,忽闪忽闪的会装相,倒未见得心里头最惦记娘子,最有诚意。”

杜若神色顿时一滞,低声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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