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195节(2 / 2)
他见不到我的尸体,你们就不会有事。
上了车,妙清扬鞭一挥,四蹄生风,车轮辘辘绝尘远去。
慕容康抱头蹲地,额角青筋膨起,外衣的袍子血迹斑斑,就着泪咬破了拳头。
昌明殿,皇帝批阅着奏疏,忽觉心口一钝,似有千刃万矢翻搅,搁下朱笔,伏在御案上久久上不来气,耳畔闻得一阵清风般的脚步,女子荷衣蕙带,翩翩走来,唇角靥着一抹腼腆。
他惊喜不已,身上的痛消失了:“定柔?你怎么,你回宫了吗?”
起身出来,一边道:“我今日事多,去的迟一些,你等的急了罢?是不是想我了?”
女子含笑不语。
他上前来伸臂环住了腰身,只觉与平常不同,柔若无骨。“说啊,是不是想我了,促狭的小东西,昨夜咬的我后颈,到现在牙印还没消下去。”
女子踮起足尖,双臂绕着他的颈,微风轻触般印下一个吻。
然后,她便消失了。
皇帝怔了一瞬,恍然是个错觉,那幽香萦萦犹在,芳馥沁脾。
仿佛霎时间醍醐灌顶,奔出大殿。“快牵马来!朕要出宫!”
抬眼望去,琼楼金阙变成了灰暗无色。
昏鸦时分,一骑白驹乘风驭电奔出了京郊百十里外,山河茫茫,绿盖如阴,凄厉的声韵在山谷回荡:“娘子!娘子!......”
第195章 上弦惊别鹤,下弦操孤鸾 2^……
十多天过去。
乌云泼浓墨, 酽酽笼罩在帝都上空,隔窗望去,雨瀑怒涛汹涌, 犹如千军万马鏖战, 鸣雷闪电,直欲将天穹崩塌下来, 这样大的雨,下的叫人惶恐, 低洼之地尽成汪洋。
天街外, 一队轻骑奔来, 皇帝落了汤一般, 脸颊顺着往下泗流,今早走的急, 四垣还湛亮着,前晌忽然变了天,并未携带雨具, 从百十里外迎风沐雨回来,人和马早已淋的没了知觉。
驱马至昌明殿, 檐瓦倾泻如注, 小柱子站在廊外撑起一柄黄油大伞, 步入内殿, 内监一拥而上, 一张大手巾擦拭了, 衣帛几乎和肉皮长在了一起, 小柱子劝道:“沐濯的御汤已备好,再吃些姜汤,陛下龙体要紧呐。”
皇帝恍若未闻, 眉角微蹙,隐隐一个痛苦的浅痕,忽听得寝殿传来一叠声清脆的啼哭,太后娇哄着:“噢噢哀家的小九,皇祖母在,不怕啊......”
皇帝换了干净的中衣进了寝殿,小宗时方才只是惊梦了,太后拍了几下又吮着嘴巴睡沉了,小手握成拳举着,小眉头紧紧皱着,似是很不舒服。太后端详着,这皱眉的神韵,活脱就是他老子爹。
皇帝径直坐到小榻边凝视着儿子,眼睫不动不眨,形若麻木,太后在旁,好似空气。
女子走后当夜小儿醒了饿了扯着嗓子哭闹一夜,找了奶母来却不肯吃别人的,小眼神泪滢滢地张望,哭的伤心极了,明显在找那个最熟悉的气息,血肉相连的人。
第二日生生哭哑了,撇着小嘴淌泪,呜咽发不出声来。
皇帝的心都碎了。
别扭了两天,饿到极处才肯换奶了,抽噎着吃,一边呛一边哭,吃饱了,小脸仍是左顾右盼,还在找。
皇帝抚摸着儿子的脸蛋,眼神藏着深入髓的痛楚。
太后观他下巴胡茬点点,嘴唇干裂,眼珠布满了血丝,空洞洞无神,不过十几日,清减了大半,颧骨瘦的突了出来,哪还有半分威严的样子。
倒也没全忘了自己肩上的责任,每日照常视朝,只是坐在金龙宝座上双眸木木,罢了便将六部事务略作主持,然后褪下朝服换上快马,没日没夜地,将京州内外寻遍,今日去了京畿道的小镇,五百里,明日开始往陇右道。
两个道姑好像凭空蒸发了,出京的各关隘不见通关的记录,描了人像,也无有人目睹,羽林卫搜山检户,把中京城翻了数遍,不见一丝踪影。
山根下的草丛发现了五具羽林卫的尸体,皆是当胸一箭,直中要害,半山腰的松林阔叶丛有大片血迹,不知是谁的。
两个嬷嬷说法一致:“娘娘说在宫里待的厌倦了,顽心忽起,跟着两位师太游山历水去了,妙清不知怎么变了个法术就消失了,想是道法禁术。”
皇帝自然不信这些。
心中做了无数个假设。
陆绍翌病况奇迹般出现了好转,小丫头究竟为什么走?那血是谁的?羽林卫拦她,所以才被助她的人下了手?
还是......小丫头被......那血......那血......
他不敢想下去。
太后见他神思魂游,不由得放大了音声:“不过是个女人,堂堂一国之君,难道为了一个粉黛浑浑噩噩下去么!”
皇帝收回手,望着婴儿娇憨的模样,还是沉默不答。
太后指尖无意触到他的额头,竟是烫手的热。
被吓得打了个激灵:“禝儿!你......”
皇帝耳目急眩,眼睑一闭,歪向了里榻,颀长的身躯如玉山倾倒,太后吓得面失人色,慌忙叫小柱子请太医来。
晚间雨停了,慕容康乘马从外头回来,大门两旁邢列肃穆的禁军卫,明光锁子甲,手持长戟,沿着围墙迤逦不尽,一步一岗。
进了内仪门,同样的刁斗森严。
山月小筑垂花门外,也侍立着十几个,手持着弩,目光如鹰睨。
温氏这两日忽又清楚了,倚靠床柱盯着窗角出神,问四喜:“做梦灵验吗?”
四喜拧了手巾把子为她擦洗,当她又梦见了老太爷,一边道:“好的灵,坏的不灵,都是反的。
温氏说:“我梦到了茜儿,她有多久没来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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