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她 第20节(1 / 2)
张夫人愣了楞:“你说什么?”
话已出口,张优头脑瞬时清醒,舌头打了个结:“没……没说什么?”
“什么妓子生的女儿?”张夫人脸色下沉,盯着他问,“优哥儿,你说清粗些,事关家里名声,你若敢说浑说,我可不饶你。”
张优咬咬牙:“这些话,我原想瞒着家里头的,我听说,那施家的王姨娘,原先是吴江的私娼,后被施老家主赎了身,偷偷带到江都来的,老家主一死,她又偷偷跟汉子私奔了。”
“你又是从何得知的这话?谁家嚼的舌头,喊他出来跟我说道。”
张优结结巴巴,扯了个谎:“外头传的纷纷扬扬,只是瞒着我们不说,我也只是偶尔听人壁角提起,娘自己出去打听打听,是真是假便知一二。”
原来是他近来新上手的一个粉头,名叫雪姐儿的,雪姐儿图他潇洒形貌,又是新客,使劲手段讨他欢心,他以往也没遇见这样的,床下性子泼辣,床上功夫诡谲,两人这阵儿如胶似漆,无话不谈。
这雪姐儿又有个旧的恩客,正是施家的蓝表叔,只是近来走的不勤,被别家抢了去,雪姐儿寒了几分心,张优又被她迷的五迷三道,常和她说些家中事,雪姐儿听说他幼弟即将迎娶施家行二的姑娘,盈盈笑:“没想到你们这样的清贵人家,也愿意讨这样亲,我听的心头也高兴,真想上门讨杯喜酒喝呢。”
“什么意思?”
这雪姐儿有心报复:“那施家的蓝表叔偶尔也在我这坐坐,有次他喝醉了酒,我们两人说掏心窝子的话,听他含含糊糊说起自家一件事,说是家里有个姨娘,也和我们一般的出身,但命比我们好,从良享了福,只是后来又不检点,自己跟汉子跑了。”
张优听毕此言,脸上一阵青白,拂袖而起:“你这话是真是假?”
“都是那蓝表叔说起的,是真是假奴也不知,他这人说话十有八九当不得真,奴只随便听些,也从未往外传过,只是官人今日问起,我才想起有这么一出,也非挑唆你们两家,只是心头生出千万般羡慕,我们这般的人,谁不想有个好归宿,好前程。”雪姐儿抹抹泪花,”祖宗,你可别说是我这儿传出去的,也别当真,若是怀了施家姑娘的名声,非得打杀我不可。”
张优不欲母亲知道他在外浪荡之事,随口扯了个谎,却见他母亲张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天旋地转跌坐在了凳上,张优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捶背顺气。
良久之后,张夫人面色铁青,脚步沉沉的往屋外走,连声喊车夫套车,婢子也不带,要出门去。
张优跌脚:“这下糟了。”
这时时辰已是不早,桂姨娘正要服侍施老夫人睡下,听门房来说张夫人来访,俱是愣了楞,以为亲家有何紧要事,连忙换衣裳出来迎客,却见张夫人怒气冲冲的进来,对施老夫人道:“当初聘书上,白纸黑字,清清白白写的我儿娶妻良家子,老夫人若在这事儿相瞒,便是害了我们全家老小,日日被人耻笑。”
第25章
施老夫人原是满心的担忧和紧张,生怕张家有要紧事,甫一听见张夫人此言,满是疑惑:“亲家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清清白白,害了你家?”
“我只问老夫人一句话,甜酿的生母王姨娘,到底是什么个出身?是什么人?”
施老夫人听得她道王姨娘,脸色瞬间凝住,当初施存善将王姨娘带来江都,起先是瞒着府里人在外头住了两年,后来怀胎进了施府,亦是编了个圆滑借口,前前后后商量了许多遭才点头。
张夫人怒目盯着老夫人,见老夫人抬了抬下颌,缓声道:“什么出身?她是我儿子从吴江买的妾,家里还有置妾文书在,夫人这话是何意思?”
“坊间传的沸沸扬扬,甜酿的生母王姨娘是娼妓出身,去年又跟男人逃家私奔,现在人人都在身后耻笑我张家寻了门好亲事。”张夫人怒不可遏,噼里啪啦将一腔怒火扫出来:“我家以礼相待,未曾多计较府上姑娘的出身,府上却坑蒙拐骗,做了套诓我家往火坑里跳。当初换庚帖、下聘书时,冰人也在场,府上如何说的,说女孩儿的生母是正经人家出身,家中蒙难才委身为妾,品行不亏,我心中也纳闷,正儿八经的妾室哪会是那个模样打扮。去年上元节王姨娘被掳,我家还帮着找关系,到处去寻人,府上却支支吾吾,拖泥带水的,如今想来,怪不得!怪不得会如此!这是把我家当冤大头宰。”
“我家一家上下,俱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曾害人半分,老夫人,你扪心自问,在儿女亲事上这般欺人骗人,这样有伤阴鸷的事情,如何能做的出来?”
施老夫人听得说此话,心突突一跳,血气上涌,头昏耳鸣,一口气未曾提上来,堵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颤颤巍巍被桂姨娘扶坐在椅上顺气。
“夫人,夫人……我家老夫人年岁已高,受不得气,您这话说的实在令人心寒……请夫人坐、坐,有话好好说,慢慢说……”桂姨娘唤圆荷端茶递水,要鼻烟壶。
施老夫人气的面色铁青,半晌才朦朦胧胧看见眼前人影,将身边一圈人都喝退下去,嘶哑着嗓子道:“亲家是从哪来的风言风语,直怒气冲冲的撞进来,我施家在这哨子桥下住了三四十年,谁不夸我家生意诚信,为人本分,在亲家嘴里,如何又成了坑蒙拐骗之徒。”
张夫人冰着一张脸,亦是脸色可怖:“此话街坊都已传遍,空穴来风,句句在理,难不成还有假。”
桂姨娘带着屋里的嬷嬷婢子都退在外头廊下,听着里头动静,心头琢磨了一回,有些畅意,细想又觉得慑人,连忙喊了个婢子:“去见曦园寻大哥儿来。”
“亲家说的外头流言,我施家上下从未有一人听过,王姨娘是我儿纳的妾,有正正经经的纳妾文书,她在我们施家就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妇人,我家一句谎话也没有。当初是亲家请冰人上门提的亲,先紧要问的是女子四行,我们养女儿,最要紧的也是品性德行,我家这孩子,亲家也千百般端详过,又左右打听过,她的长处短处,媒人相问的那些话,一五一十,我家句句属实相告,三书六礼,样样都是依着时礼来,又何来坑蒙拐骗之说?”
施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婚事在即,亲家气冲冲来诘问她的生母,又是什么意思?流言传的沸沸扬扬,可有凭有据?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张夫人听言心中生出一丝不妥,转念一想又不对,正要辩驳,外头进来两人,一是施少连,一是张圆。
张优见自己母亲怒火攻心往施家来讨个说法,怕生什么事情,连喊人去找张圆,张圆匆忙赶来,正遇上从见曦园出来的施少连,两人一言未置,急忙忙往施老夫人屋里来。
“夫人不过听进去一两句流言,不辨真假,就气冲冲的赶来讨说法,心头还是看不起我家,看不上我妹妹是个妾生的,看不起我家是个俗气商户,高攀不上府上。”
施少连拂袖进来,声音冰冷,一双眼雪一样亮,从张夫人面上扫过:“张夫人就这样跑来,要把甜姐儿置于何地?是不打算娶了?”
张圆急的满头是汗,先向施老夫人作揖,再去拉自己母亲:“母亲如何在这时糊涂,外头的话如何能信……”
“如真是身世清清白白,正正经经的良家女子,我家自然娶……”
施少连冷笑一声:“什么是清清白白,什么是正正经经,这世上谁生下不清白正经,身份有三六九等,人也分三六九等么?仗着你们是半拉子的书香门第,就高人一等,清显些?不分青红皂白,张口就来,顺意趾高气扬,逆水摇尾乞怜,这就是读书人的风骨和典范?”
“大哥,大哥……请恕我家无礼之罪。”张圆见屋内气氛剑拔弩张,左右揖手陪不是,拉着自己的母亲就走,“母亲,母亲我们回家去。”
张夫人脸色这时也有些不好,一动不动坐在椅上,半晌道:“王姨娘…… ”
“是有心人故意说这些话以泄私愤,也许是看我施家生意兴隆,也许是看贵府上喜事连连……这倒要夫人回去好好想想,是不是近来风头太大,招惹了什么人给自己添堵。”施少连将嫁妆单子抛在张夫人手边:“我家妹妹这样的容貌品德,这样的嫁妆单子,若不是早定了亲,还轮到你家来挑拣?”
施老夫人低头喝茶,施少连冷意蓬勃,张圆羞愧无色,张夫人愣愣看着手边的单子,满室寂然,张夫人还未回过神来,撩帘进来一人:”祖母。”
甜酿也是匆匆而来,鬓角还散乱着,趿着双月白的绣鞋:“祖母。”
“你怎么来了?”
她跪在施老夫人身前,神色黯然:“祖母……甜酿求祖母……把这婚事退回。”
“甜妹妹!”张圆面色煞白,“不能退婚。”
甜酿转身面对张夫人,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我的婢女正看见夫人急匆匆来,我担心有事,来祖母这看看,略听了几句话。”
”承蒙府上看得起甜酿,聘做新妇,甜酿心头也一直视夫人如亲人,盼着早日对舅姑尽孝,扶持夫婿,阖家美满度日,夫人在外头听的那些流言,真真假假,外人不尽知情,但甜酿有些话说。”
“我是七岁上下,和姨娘一道被爹爹带回江都的,此前一直都在吴江生活。孤儿寡母,居人篱下,全靠着善心人接济才赖以存活,您从坊间听来的话,可能真是空穴来风,姨娘相貌好,又爱热闹,但其实本性纯良,命又苦,为了一点活计,常被浮浪子弟欺侮,也无处诉苦,人言可畏,嘴里的污水说泼就泼,不花一点儿力气,只要有一人说她不洁,三人成虎,什么烟花女子,风月之地,捕风捉影,没完没了,永不得翻身,但姨娘若真是那样的人,我爹爹,祖母,整个施家又岂会真心对她,这么多年又岂能安安稳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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