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1 / 2)
叶展云掩饰情绪似的将壁炉打开,又坐在原地沉默了一会,这才开了口:是我的失误造成了后面的结果。
那天原本是我在急诊值班,但你母亲给我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你,当时你才考下来驾照,每天晚上都会溜出去骑摩托跑山,我们其实都很担心你,只是因为希望给你足够的自由和选择的空间所以才没有直接禁止你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
叶玦听了这话微微一怔,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和这件事还有关系。
他回想了一下,那段好像自己确实在叛逆期搞个性,至于家里人的担忧,他好像并没有深入考虑过。
叶展云继续用旁观者的口吻讲述着事情的起因:白铭说他可以替我去找你,但那天整个晚上医院一例病患都没有,我松懈了,做出了第一个错误的选择。
我独自开车去找你,把他和另外一个实习生交给了别的医生,在离开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左右,我接到电话说医院出事了。
是那几个闹事的高中生?叶玦皱着眉问道。
叶展云点了点头:你知道的,未成年人在这边是无法购买的酒精饮料的,而且他们坚持那位出现症状的同伴只是普通的肠胃炎,导致了值班医生的判断失误。
用药后患者出现严重的过敏症状,好在抢救及时,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起码在我接到电话时还没有。说到这,叶展云的语气平添了几分落寞,赶回去的路上你母亲告诉我已经找到你了,摔裂了骨头在隔壁区医院打钢板,想着那边事情已经得到解决,我就中途转换了方向,训斥了你一顿并把你们送回了家。
叶玦尴尬地抿了抿嘴,他对这件事印象十分深刻,倒也不是因为吊了一个月的胳膊有多难受,纯粹是因为摩托车的后续修理费用掏空了他一整年的零花。
这是我第二个错误的判断。父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回到医院后看到的场景就是白铭鲜血淋漓的右手,被警方放进证物带里的匕首,以及那个说想要和我谈一谈的沈姓负责人。
不需要他再说得更详细,叶玦也有了大概的猜测,而叶父接下来讲述的处理结果,和他的想象八九不离十。
值班医生将过错完全推到了两个实习生身上,当时医院的监控还是没有声音的那种,光从画面来看,对那位高中生进行治疗的也的确是段晟和白铭两个人无误。
那位沈姓负责人以起诉两人相威胁要求他们放弃追责那个伤人的高中生,而这不仅会影响医院的声誉,甚至可能会让段晟和白铭承担高额的赔偿甚至牢狱之灾。
而那个酒后冲动行事的高中生未满十五周岁且是外籍游客,并且的确是医院方面出了医疗事故在先,如果对方高额聘请顶尖的律师,可能最后也只会是重拿轻放。
比起二十岁出头的学生情绪激动时对值班医生的指控,叶展云在监控视频以及同事坚决的保证下,还是选择了相信后者。
但更多的还是权衡利弊,毕竟白铭当时受伤严重,几乎是不可能恢复之前的灵活,如果接受那位沈总提出的补偿条件,起码还能有其他的路走。
总之,折腾了几天,双方终于达成了和解,白铭和段晟担了责任,因为重大错误被医学院开除,并在沈总的安排下遵从他们的医院换了学校转了专业从新开始,而期间的全部费用都由沈氏集团承担。
白铭在听说叶展云选择相信了值班医生的片面之词后就一直对他避而不见,直到双方签协议的那天。
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颤抖着拿起钢笔,右手手指甚至连回弯都做不到却依然拒绝使用另一只手签字。说到这,叶展云的眼眶微微泛红,他偏过头去不想表露自己情绪化的一面,我很后悔,但当时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结束后,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我和他。我们两个对视着沉默了很久,白铭突然笑着流下了眼泪。
他说,老师,我做不了外科医生了。
叶玦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他知道从前的白铭有多么的有天赋,多么的意气风发,自然也能感觉的出从那以后的白铭有多不甘。
难怪他消失一年回来以后,再也没穿过短袖,平常书写也都换到了左手。
当时才上高中的叶玦好奇还有问过他,白铭也绝口不提发生了什么,只是说觉得好玩。
你对他一直回避是因为愧疚么。叶玦叹了口气,问出了这个两人心知肚明的问题。
叶展云却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知道白铭消失的一年里跟沈家搭上了线,他一向是个聪明的人,知道如何利用资源达到目的,所以最开始我并没太在意,只是处于歉意一直偷偷关注着他的动向。
直到一年后,我得知了那位沈总去世的消息。
叶展云神情严肃,只是眸中闪烁着些许其他的情绪,叶玦看不分明。
听说最开始是按照他杀调查的,只不过线索断裂,加上一些证据表明对方有极大的自杀倾向,家属也没有异议,最后匆匆结了案。叶展云顿了顿,继续说道:然后过了没多久,白铭就回来了。
他回来以最短的时间攻读下了心理学的学位,又申请回国读了研究生,我察觉到他和沈氏新的负责人似乎有什么约定,因为对方对他实在是过分信任和器重了。
叶展云摇了摇头:我隐约有些不太好的猜测,但并没有尝试去证实,整件事上是我对他亏欠良多,所以并没有阻止他的立场,只能选择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我就彻底辞去了医院的工作,想着这样他知道了也许心里会好受些。
叶玦此刻算是彻底理解了段晟口中对于父亲以及自己逃避心理的憎恨从何而来,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本质上就是自以为是的体现。
建立在我觉得这样是正确的的基础上,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去权衡利弊,最后还要以理智自居,将逃避承担责任、冷眼旁观当作是赎罪的一部分,只为了自己心中的那点安慰。
叶玦不忍去指责自己的亲人,嘴唇张开又合上,最终还是陷入了沉默和反思。
过去发生了的事情无法更改,造成的伤害也无法弥补,但起码他可以选择拒绝接受这个已经在自己身上初露苗头了的缺陷。
两个人各有各的心思,就这样围着烧得正旺的壁炉静静地对坐着。
良久,远处森林里传来了一声鸟鸣,打破了室内沉闷的气氛。
叶玦想将称谓改回去,心里却总觉得别扭极了,他能推断出白铭的报复从哪一步开始,中间的过程怎样,而如今又是怎样的结束。
他与父亲一样陷入了矛盾的情绪,知道对方做错了事,却没有了指责的立场。
末了,叶玦轻声问道:我哥白铭去哪了?沈家的人最近也在找他
不知道。叶展云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摇了摇头。
一只喊不上名字的鸟站在枝头孤独的叫了几声,然后快速地掠过湖面,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只留下了一圈圈涟漪,没过多久也恢复了平静。
叶父站起身,走过去将毛毯搭到了叶玦的身上,用解脱了的语气说道:我已经向医院提出申请重新调查那位医生及他手下实习生,这些年之间发生过所有的意外事故,应该过些日子就能有个结果了。
他拍了拍叶玦的肩膀,看起来没有要解释右手手臂上伤口的打算,似是提醒,似是感慨地说道:就随便他去哪吧。
晚安儿子,天一亮我们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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