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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灯火幢幢,残酒之间,莺歌未灭。辛国君抽下簪子时,青丝如瀑,顺着醉意散落肩头。菩提木簪子放到他不由自主颤抖的掌心。

闻姚闭着眼睛,攥着菩提木簪,仿佛在回忆中攫取每一点珍贵的细节。与假的公子姚相比,他似乎什么都得不到,这独一份的菩提木簪子,也是辛国君记不得的东西。

这三年,他早就习惯将一腔暗恋好好藏起来,不让人发觉,也不让自己痴心妄想。

背后忽然传来声音,闻姚猛然转身,眼神锐利。

钟阑半坐在床榻上,将他的名字咽了回去,装作不知道他的真名:闻公子,若明天上午要赶路,即使不睡,也闭眼小憩一会儿吧。

闻姚盯着那张脸,以及雪白喉结上那一点刚结痂的黑红色。

握着木簪子的手忽地松了。

他眯起眼睛,声音清醒而残酷:你只管睡,不许搞花样。

说着,冰凉的剑刃抵上无力抵抗的脖颈。

第3章 救驾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闻姚就把钟阑叫醒了。

清晨,吴庸被派来传话,马车正停在南湘门外等着他。

从升云殿到南湘门的路上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寒风与未扫的积雪。但他们知道,看不到的地方必定已重军部署。

钟阑被闻姚的剑抵着脖子,在雪地里一步一滑。

在钟阑第十次险些摔倒之后,闻姚终于忍不住:你快把我袖子扯下来了。

钟阑心虚地瞥了眼他,抬手帮他掖上衣领。

忽然,一声破空!

闻姚转身挥剑,直接将箭劈开:救兵?

又是无数声弓弦声响起!快箭如雨,密密麻麻从天上铺天盖地而来。

闻姚没有犹豫,一把将他推向宫墙下。两人的退后方向异常一致,不过闻姚是边挥剑边退,而钟阑是直接在雪地上滚了一圈,滚进宫墙底下的死角。

几乎在他们躲进死角的同时,四五十支最上等的利箭如插豆腐侧入地面,几乎没有落脚之地。如果晚了半步,两人恐怕已经成刺猬了。

闻姚的表情不佳:这样放箭,不怕把你一起射死?

钟阑反问:你觉得他们这阵势是来救朕的吗?

宫墙另一边即南衙禁军军营,若不是来救你的,南衙禁军会让这么多弓箭手占据皇宫外的重要高地?

钟阑轻轻耸肩。闻姚见状忽地停下话语,明白过来,这可能是辛国的家事。

别猜了,想杀朕的是恒泽公,朕之胞弟。钟阑轻笑一声,恒泽公大概已经打着救驾旗号获得了南衙禁军的掌控权,将自己的私军掺入部署。若朕在被劫持的时候,不小心死于流箭或是愤怒绑匪的报复,他就能一边假惺惺地哀悼朕,一边继承国君之位了。

忽然,墙角处传来兵甲碰撞的声音。

陛下,臣等救驾来迟。

陛下,您在哪儿?

钟阑望着闻姚铁黑的脸色,吹了下口哨:你猜,这些救驾的高手见到朕的时候会不会一剑捅入朕的胸膛,然后把事情栽在你头上,说你撕票了?

闻姚回头,看着钟阑那双无辜的大眼睛,面部肌肉紧绷。

只有钟阑活着,不论恒泽公有多不愿意,都不能露出狼子野心,只能放他们走。谁能想到,现在唯一需要、也是唯一会保护钟阑的,竟是他这个劫匪。

陛下在这儿!

第一名侍卫高手走过转角,发现了他们。

闻姚一把抱起没有筋骨的钟阑,纵深一跃,踢开宫墙旁下人屋子的窗户,将他塞了进去。然后自己跳出窗户迎战侍卫:别露头,等我。

钟阑乖巧地躲在屋子角落。

兵戈相碰,惊呼叫喊。一墙之隔的宫墙步道上正在上演激烈残酷的贴身肉搏。闻姚正是少年血性最强的年纪,按照原著描写,他在来当质子前,也是从小习武的。

质子三年,他虽然没有老师教,但却没有荒废每日练习。

钟阑挪到窗户视线的死角,慢慢站起来,揉了揉手脚:果真,这才是男主心性啊。

这间屋子的另一边传来脚步声。

忽然,薄薄的木门打开,一打算侧面包抄的侍卫探头进来,忽然狂喜。

陛下在

他的话语还没来得及出口,瞳孔紧缩,脖子与身体直接像是折断的树枝,断裂出不可能的角度。

他瞪大眼睛,怎么都不会相信,辛国有名的废物花瓶皇帝竟然突然穿过大半个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单手拧断了脖子。

钟阑垂手,看着侍卫倒下。当剑柄划过弧度、出现在手边的时候,他恰好握住,轻轻松松地从死人手里抽出剑。

他的手腕仿佛没有半点力气,却轻松地甩出了剑花。

他一边懒洋洋地甩着剑,一边转身看向窗外的激战:还是得帮他一把。

拜托啊男主,你可千万不能死,不然我的退休生活怎么办呢?

闻姚砍断了第四名高手的右腿。

护身剑断了。

步道上,四名在地上高手在地上蠕动。他一手握着断剑,另一手扶住朱墙,激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翻涌着血气。

恒泽公不可能只派出四人包围他们。必定有更多高手埋伏在不远处。

几乎下意识地,他看向旁边那间屋子:快出来,我们要趁他们还没来赶紧走。

并没有回声。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慢慢降临在他头顶上,然而却似并不来自于对生存的担忧。

他的嗓音带着微妙、不受控制的颤抖,像是在害怕什么:陛下?

钟阑永远上扬着的音调并未出现。此时,闻姚才发觉这周围似乎静过头了。

他忍着疼痛,纵身跃入那间屋子,发现里面并没有人。

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传入耳朵。

闻姚毫不犹豫地奔着声音而去。穿过一片复杂的走道与宫墙,他看到了第一个死人。

他停下脚步,顺着血迹谨慎地前行,扶住眼前高大朱红的柱子,悄然看向转角后。

瞳孔骤缩。

这是个废弃的院子,一株四人合抱的高大枯木立于雪地中央。枝干蜿蜒枯黑,不见半片叶子。

然而,这片苍茫雪白间,血色星点,好似枯木不见的满树红梅。

剑从血肉间拔出,带出的穿刺声伴随惨叫,以及一坨新的落梅。

地上躺着数不清的尸首,而中央只立着一人,玄袍松垮垮地垂下,半截被血染得通红的剑从宽大的袖子间探出。

从闻姚的角度,他只能看到钟阑如圣仙般无暇的侧颜。睫毛阴影下,那双眼睛带着罕见的残酷煞性,甚至没聚焦在任何一具倒下的尸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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