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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盯着皇子们,闻姚穿上外衣,伸开两臂,候着的小厮立刻来整理礼袍,我要去见好父皇了。
南穹深宫,层叠纱帐之内,呛人的烟草味熏得人嘴里直泛苦味。
父皇,儿臣来了。
床上的老人怒目圆瞪,一见到闻姚就激烈地扭动起来,但他根本无法起身,只能用喉咙发出刺耳含糊的咯痰音:孽孽畜
父皇,小心呛着了。闻姚温柔地扶正他的头,小心病重,儿臣又得用千年人参吊着您的命,让您凭白遭罪。
一切宫人全都立在殿外,眼观鼻鼻观心,肃穆不言。老人愤恨模糊的咒骂与床榻的撞击声仿佛一阵不易察觉的风,被整座宫殿丢在脑后。
南穹君终于绝望了,安静地抬起皮肤层叠的眼皮,祈求垂怜似的看向那红衣男人。
父皇,儿臣今晨让礼部改了典法。往后南穹皇帝不穿黄袍,只穿红衣,您说这好吗?
南穹君无力地动了下眼皮,仿佛在说:随你吧,管不动了。
闻姚笑着替他掖好被角:幼时母后给儿臣做的衣裳都是暗红鎏金的。可后来,儿臣必须得学会韬光养晦、明哲保身,就连衣服都只穿黑的、灰的,因为那样楚楚可怜,能让妖妇心里满足,就能少苛责我与母后些。可儿臣心里最喜欢的还是暗红鎏金。
杀了,杀了杀朕。
闻姚摇头,像是在拒绝孩童无礼的要求:儿臣怎会弑父呢?儿臣只会让您好好活着,看儿臣成为天下之主,然后,让一切尝过的苦难都回报到罪人头上。
生不如死。
今夏,南穹君病重。
不受宠的嫡长子本被传了死讯,却再次出现在京城,插手了夺嫡之争。
各国虎视眈眈,等待着政权更迭那一刻,然而后续再也没有半点消息南穹君半死不活地吊着一口气,各位皇子的争斗也再无下文。
入秋,南穹突然发动了针对邻国的战争,出人意料地吞并了小国南齐。
诸国猛然惊醒:南穹君根本没病重,这都是南穹自导自演的,就为了让诸国放松警惕!
然而为时已晚,南穹以一己之力连吞周边两小国,竟让各国不敢轻易攻击试探。
深宫露重,垂帘之后,端坐着红衣身影。昏黄炷影伴随着呻|吟,编钟肃穆之声回荡。
孤已一年拒绝听闻他的消息了。
臣子跪在堂下,举着一个卷轴:这周的消息已来了。
朦胧的身影随意抬手挥了挥,然而指尖在半空中绷紧了,像是在压抑某种欲望。
压抑还是失败了:呈上来吧。
绸卷铺展,那道身影先是从容优雅,后来忽地直起脊背。
李运柏面容姣好,擅木雕,性柔和,然已失势为阉人之身。
辛国君宠爱李运柏已月余,今为其废除太监净身,宣称有损民生,非天意所向
李运柏居住云宫数月,享皇子之俸禄。
咔的一声,桌上的毛笔被掰断,木屑顺着指缝而下。
我的好陛下,您又找了一位与他相像的人?
第15章 化妆
时间荏苒,又是一年过去,天下局势大变。
原本以辛国为首的同盟每两年会在辛国边陲的行宫聚首,今年南穹率先提出承办聚会,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其他小国立刻变得微妙起来,都在盼着一场新贵挑战旧权的大戏。
然而,钟阑刚收到消息却很高兴:去南穹!
不久之后车队启程,经历五日终于行入南穹境内。
天色已晚,众人离城还远,就近挑了一间客栈包场。
店家汗颜:诸位贵人,实在抱歉。小的们已经努力清场了,可还有位高权重的大人不愿离去。这,小的们实在也没办法呀。
我家公子无意与诸位争执,不愿离去实在因为腿脚不便。如今天色已晚,也请诸位海涵。公子出身京城徐氏,有家族信誉担保,为人正直。我们住在二楼,今夜不会外出,也绝不会打扰各位。
众人回头。一个仗剑的青衣少年立于楼梯口,清秀正直,正对着门外诸位作揖,看身段模样也是个少年英才,能有这样家仆,主人必然出身名门。
侍卫皱眉,神色不善,正打算回绝。
忽然,一个温和悦耳的声音轻轻道:与人为善,就请他们留下吧。
青衣少年表情微变,定睛一看。众人簇拥之间,一个玄袍青年面容如玉温润俊秀,脸带浅笑。
他立刻作揖:谢贵人。
说完,他万分急切地转身,直接上楼了。
众人上楼入住。车队里的大厨借用后厨准备膳食,钟阑的晚餐送入房里,而侍卫、太监们则围坐在大堂里吃晚饭。
他们下楼时发现最角落的一桌已经摆上了菜,刚才的青衣少年正在为徐公子布菜。
徐公子着红衣,身形瘦削,在室内也戴着幕篱,宽大的白纱垂至脚踝遮掩身形,只有脸庞的白纱被掀起一角以便进食,露出的下巴尖细且苍白,与手一样没有血色。他夹菜的动作很慢,连筷子都很难控制。
诸位恍然。原来这公子是这么个病秧子,怪不得无法离开。
他们放下警惕与好奇,自顾自开始吃饭,虽然不能喧哗吵闹,但也开始放松地交谈。
还有两日才到南穹行宫,以往在自家开会可方便多了。
这两年南穹攻城略地,吞并三国,一举从小国成为一方霸主,想来也是不会再甘心当附庸的。
陛下仁德,谁人不知辛国可是当今独一份的安居乐业之地?你也别涨他人志气。
徐公子拿筷子尖在空盘里毫无目的地点着,似乎对菜色兴致寥寥。
忽然,大家八卦的话题开始偏移。
这李运柏倒是独一份。
对啊,这次开会是正事,国君还一定要带他出来,不仅如此竟然同乘!
当年国君宠爱公子姚倒是和如今很相像。哦,后来国君还宠爱过一个闻公子,不过时间太短,倒是没人记得,排不上号。
筷子尖狠狠撞上盘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大堂里盘子碰撞声此起彼伏,无人在意。青衣少年小心地凑到徐公子耳边:殿下,怎么了?
盛云,问后厨要一份生苦瓜来。
是。
盛云捧着苦瓜回来,胆颤心惊地看徐公子毫无波澜地一边听八卦一边把苦瓜往嘴里送。
你们听说了么?刚才陛下要人送热水上去。
李运柏和陛下住相邻的两间,但这人啊,可一直待在陛下房里。
砰徐公子猛地拍桌起身。
大堂里众人霎时静默,回头看向角落那桌。
徐公子像是被桌腿绊了下似的身形两晃。盛云立刻过来撑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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