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1 / 2)
姬昭与福宸公主被小太监给带进殿中。
对于这位太子殿下,姬昭是五分忐忑,还有五分好奇,总而言之他还是挺想亲眼见见命定杀了他的人。哪里料到,一进去,眼前就是面垂挂的珠帘,珠帘是由斑斓的彩色玉石制成,倒是精致热闹,反而显得厅内愈发冷清清。
带路的小太监在前头,姬昭以为他会帮他们掀开珠帘,小太监却刚好停在珠帘外,弯腰对珠帘内道:“殿下,公主与驸马到了。”
珠帘内没人应声,只是响起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看来这位的身子是真的很不好啊!
姬昭虽说好奇,倒也不敢抬起脑袋来往里看,只能听着咳嗽声,兀自做些猜测,却是忽然又听到抽泣声。他吓了一跳,悄悄往福宸公主看去,怎么这位公主又哭了!
回头太子殿下非要杀他!
她不仅哭,她还突然就跪了下来,姬昭见状,只好也立即跟着跪。
他们俩刚跪下,响起玉石碰撞的声音,姬昭掀了眼帘看,珠帘内走出位太监,这个一看就是大太监,身着墨绿服侍,脸上带着笑,很是和气的模样。他手臂上搭着拂尘,出来便弯腰去扶福宸公主:“公主,快请起!”
先前那位小太监也赶紧来扶姬昭。
姬昭是真不想跪,无奈福宸公主即便被大太监扶着也不愿起,她还行了个大礼,姬昭也只好继续跟着行大礼。
行了礼,抬起头,福宸公主压抑着哭声,清晰说道:“福宸来拜见哥哥。”
姬昭不明原因,却总觉得福宸公主有些怪怪的。不过他想了想,也能理解,于女子而言,婚姻到底是大事,婚后再见亲人,总要哭一哭吧?
尽管他们其实并没有夫妻之实……
亲妹妹又是哭,又是说了这样的话,里头的殿下总要开口了吧?
偏偏,照例是没人说话。
一帘之隔,当朝太子,宗祯,看着跪在那里,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有片刻的恍神。
在他死之前,他也曾被囚禁多日,死后,他的魂魄也曾困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他死得还算痛快,姬昭一剑直戳他的心脏,他却死不瞑目。临死那一刻,姬昭告诉他,将会如何折磨福宸,姬昭说会在福宸身上捅满伤口,用刀尖在福宸的脸上画出朵最为妍丽的牡丹花来,叫福宸公主一点点地血尽而亡。
姬昭笑着轻声问他:“殿下,公主最爱牡丹,她会喜爱的,您说是吗?”
他怒视姬昭,恨不得扑上去与之同归于尽,然而他胸口的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流,他再也没了一丝的力气。
姬昭还是在笑,笑着扔了剑,笑着抚掌,笑得云淡风轻:“殿下果然也觉得这个主意好,那就这么办。”
宗祯咬牙,想质问姬昭为什么,福宸对不起姬昭,自己与父皇却在极力地补偿他,给他高官,给他权势,信任他,姬昭为何要这般回报他们?他曾以为,即便福宸与姬昭交恶,他却是那样地看重姬昭,他没有亲兄弟,他视姬昭为左膀右臂,甚至视姬昭为手足。
姬昭当真恨福宸至此?
就连他与父皇的信任、补偿都无法抵消?
即便恨他宗氏一族,杀了他,夺走宗家的江山,为何还要那般折磨福宸?
福宸,宗祾,他唯一的妹妹,世上仅剩的亲人了啊。
姬昭并没有浪费过多时间在他身上,说完那些话,就喜悦地笑着转身走了,仿佛要去赴一场盛宴。
转身的瞬间,宗祯还能想起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姬昭。
那日,他代父皇出城去查看新种下的特品御稻,回程时,前方有辆骡车,跑着跑着,忽然从车里滚下一个孩子来。孩子穿得破破烂烂,好似乞丐,那孩子滚下车,爬起来便团起手哭着朝路过的行人直磕头,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倒似被灌了哑药。
谁都能瞧出不对,这些孩子当是被拍花子拍了,再弄哑弄残了要去当乞丐,或是卖给有恶癖之人。前方发现掉了个人的车夫赶紧回来,骂骂咧咧地拎着那个孩子上车要走,孩子绝望地流着泪,任由那个壮汉车夫拉着在地上拖拽,留下不少血迹,围看的百姓们,却没有一个有胆子上去阻拦,对方有好些个壮汉,看起来很是凶神恶煞。
宗祯虽是太子,平常并不喜政务,倒也不是不通俗务之人。
他是私下出宫,没有太子仪仗,马车看起来也是平平,并不引人注意,他已准备派人去管这件事。
倒被别人抢了先,就在他们车旁,另一个车队,头车里走下位公子,直接带着家丁、护卫们上前拦了那辆骡车。他带家丁扣下骡车,先把车里的孩子全都抱了下来,一连抱下来十多个。
宗祯还记得,有几个孩子,是那人亲手抱下来的。
抱孩子时,他满脸的疼惜,半点做不了假。他一身白衣,却不嫌弃那些脏兮兮的孩子,甚至用帕子仔细去擦孩子们面上的污垢。
扣下孩子后,他又命护卫捆了那几个壮汉,直接拿上他的帖子,往城里报官去了。
看了个全程的,宗祯的贴身太监程深爬上车来告诉他,那位公子是刚从扬州府外祖家回来的,姬家的三郎君,姬昭。
几日后,父皇提及福宸的婚事,问他可有好人选,他立即想到那位姬家三郎君抱着那些可怜孩子时,面上的真挚笑容。
那天姬昭走后,宗祯也迷惑起来。
到底是姬昭从头开始就是装的,还是一步步变成这样一个人?
迷惑着,他的血在渐渐流失,他仿佛听到了远处,妹妹的痛苦叫声。不论姬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论是他的错,是妹妹的错,甚至是姬昭的错,那一刻,他后悔了。
他不该坚持把姬昭定为驸马,他也该早听妹妹的话,允许他们俩和离。
他不该给姬昭那样大的权力,他不该那样信任姬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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