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软有一(1 / 2)
与姬昭的印一样鲜明无比的,是画上那人眼下的泪痣。
宗祯眉头紧蹙,仔仔细细地与画对视,从衣领到发髻上的簪,看来看去,他不得不承认,这画上的人,的确是他,完全就是那日他出宫时的打扮,眉眼也颇为相似。
实话说,这幅画看得出来画得较为仓促,笔法相对稚嫩,也不是很精致与讲究,该有的神韵竟然都有了。
宗祯看了半天,抬头,问道:“殷鸣带人到底去哪里?”
“倒似是往徽州去的……”
“为何要去徽州?”
保庆与程深全都跪到地上,他们害怕殿下生气,殿下正好也没问,他们就没说。此时,他们俩只好交代了自己编的那些关于他是徽州商人的鬼话。
饶是死过一回的宗祯,也是满脸不可思议,倒不是为那席鬼话,而是,姬昭拿着他的画像,难道是派人去徽州找他??
姬昭到底在想些什么?
姬昭到底知道不知道画里的人就是他宗祯,就是太子?
若是姬昭当真不知道,为何要去徽州找这样一个陌生人?又是什么意图?
宗祯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被姬昭给弄蒙了。
他的境界,难道当真不如姬昭??为何姬昭会难以理解至此。
保庆颤颤巍巍地又说:“殿,殿下,小的还有话说。”
“说。”宗祯声音冷酷。
“那,那日在侯府,其实还有一事……您那日佩戴的玉佩,被驸马给拽了……”
“……”
保庆斗胆抬头看了他们殿下一眼,也看不懂他们殿下那是什么表情,他只好继续道:“驸马把自己身上的玉佩也给拽了,给挂到您的腰上,说,说——”
“说什么,吞吞吐吐作甚!”
“驸马说这是‘信物’,说让您以后到侯府找他!他会负责!驸马还给了一千两的银子!”
宗祯这些天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两道眉毛终于上扬,声音拔高:“一千两银子?!”
“驸马还给了药材……小的们有罪!”保庆与程深一同跪趴到地上。
“银子在哪里?”
“小的暂时收在自己屋里……”保庆要哭了,害怕得不敢再动。
一千两银子?
打发谁?他就值一千两?!
宗祯再度想起那日被姬昭压在身上,被气得不停咳嗽的模样,姬昭还一声声地叫着“哥哥”。
宗祯的气格外不顺,冷冷道:“滚去把那一千两银子取来!”
保庆滚下去取银子了,程深继续瑟瑟发抖。
宗祯没好气:“你也给我滚,把那劳什子玉佩给我取来!药材也一并拿来!”
程深也滚了。
屋里刚清静了会儿,外头又滚进来一个小太监,缩成一团:“殿,殿下,驸马来了。”
“谁?”
“驸马……驸马进宫求见陛下,陛下叫项生大官给带到您这里来了,说不论什么事,由殿下做主。”
宗祯顺了好一会儿的气,才起身,往外走去。
姬昭的面色不太好看,哪怕是在东宫,他也没了上回的那五分忐忑。
他此时满肚子都是担忧。
原本今日倒是开心,买了那么多喜爱的书,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跟随殷鸣出门的一人却突然赶了回来,浑身狼狈。仔细一问,他们出城后,便坐船赶水路,想着好在路上追上那些人,赶路便赶得有些急,谁知途中竟与运盐的官船相撞,殷鸣与另外三人都掉进水里不见了。
对方有官命在身,急急运盐去盐仓,牛气冲天,直接跑了。
他人微言轻,找了半个时辰没找着人,不敢耽误,就赶紧回来报消息。
姬昭傻眼了,尘星红了眼直接就哭起来,哭声把姬昭惊醒,姬昭心里也不好受。因为带着原身记忆的关系,还有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待殷鸣的心也是真的。
相伴这么多年,当做亲兄弟的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他哪里放得下心?
他立即决定亲自带人去找殷鸣,否则他怎么对得起魏妈妈!也对不起被他穿的老祖先。
然而他是驸马,没有皇命,根本不能离开金陵。这个时候倒也顾不上旁的,他礼服都没换就进宫求见,然后就被带到了东宫。
上次的厅堂,他还站在上次的地方。
有小太监给他奉茶,请他坐,他心里急,没坐。
又有两个小太监过来将珠帘拉上,半刻钟后,珠帘后响起脚步声,他立即抬头,往前走一步。
他知道,是太子过来了,烛火摇晃,他依稀看到那个身影,赶紧先行礼:“姬昭见过太子殿下!”
也不等里头有反应,他便道明来意:“深更求见,扰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实在是姬昭有急事要求殿下恩典!”他连片刻的功夫都等不得,根本不给宗祯说话的功夫,急急道,“我的长随,替我出城办事,水上出了些事情,与盐船相撞,人不见了!我想出城去找他!”
烛火黯淡,宗祯有些瞧不清姬昭的脸,只听到他声音中的急迫。
“殿下……”他始终没有反应,姬昭着急。
宗祯冷冷道:“驸马无故不得离京。”
姬昭愣住,他原以为,太子不会搭理他,还是叫个太监来给他回话,不成想,太子竟然说话了。
太子,宗祯的声音原来是这样吗?
姬昭愣了片刻,外面吹进寒风,烛火摇晃得更为厉害,姬昭回过神,赶忙又道:“殿下!姬昭知道不该随意出京!只是该人,是我奶兄,与我一同长大,他,我………他出事的地方离金陵很近,水路不过半日功夫,我不去很远的地方,我找到我的奶兄,立刻回来!真的!殿下您让我去吧!好不好!”
宗祯拧了眉头,这是什么口气?这不是胡搅蛮缠?他是能被胡搅蛮缠的主?
姬昭急得快要哭了,晚一步,殷鸣就更危险一分,他仰起脸,看向里面并不清晰的身影,恳求道:“殿下,您可以派人与我同去,我当真不去别的地方,找到人,不论是死是活,都立即回来!”
这样的姬昭太过陌生。
宗祯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珠帘后,隔着珠帘,与姬昭之间已是很近。
他仔仔细细地看姬昭的脸,的的确确是姬昭,他死成灰也不会认错。
只是熟悉到刻进血液里的脸庞上,尽是陌生的表情。
姬昭小声道:“殿下,求求您了……”
姬昭的鼻头微微皱起,嘴巴抿着,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殿下……”姬昭叫唤完,被风吹得原地打了几个喷嚏。
宗祯嫌恶地往后退几步,转身走回座位坐下,看着珠帘外姬昭莫名也有些可怜的身影,指了程深:“你陪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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