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风景如画的岚山竹林, 同样也是平安京著名的乱葬岗之一,京极夏彦曾在巷说百物语里说过:[京都这地方,其实四周都是亡骸。不是墓地多,是尸体多——你看, 这都城三面环山。这些山都不是人住的地方。不论是鞍马还是比敏山,皆有鬼门镇护。其他山头也是如此。]
事实也正如京极夏彦所言,平安京便是如此, 在检非违使辛勤的掩盖下,贵族公卿们所看不到的地方,尸骸砌成的山环绕着被四神守护着的平安京,纵然没有近日来暴涨的阴气作祟, 那百鬼夜行也不可能消失。阴阳师能够驱除作祟的鬼怪, 却难以赶在新的受害者出现之前,将人心的黑暗袚除。
若是这个国家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此世的妖魔鬼怪会少去大半, 聚集不起负面力量的妖怪,实力也会大减,到时候便是阴气充满人间, 以那些妖怪的数量和质量,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可现实是, 即便明知道造成如今现状的原因, 身居高位的人们仍然不知悔改, 平安京外的尸体每天多叠起一层, 怨气滋生更多鬼魅,可贵族们仍在方寸天堂中醉生梦死,怕是非得到死到临头才能幡然悔悟。就像是天皇一样,明明被怨鬼折腾害怕到夜不能寐,可后宫的美人数量却有增无减,这狗改不了吃屎,也活该遭报应。
这岚山的竹林,如今仍是白骨累累的乱葬岗,却没有人知道,除了死者与妖怪之外,有位神明已经在这里停留了许久。
“又来了啊……”
风龙盘旋在天上喃喃自语着,它的身上还站着一个鸟首的女人,她虽然身着人类的服装,有着人类的身子,可手和脚仍是鸟的翅与爪。无法从她属于鸟的脸上看出别的情绪,停驻在风龙上的她展开翅膀,将飞来的小猫头鹰纳入怀中,用自己的羽毛,温暖着被抛弃幼崽冰凉的身子。
一目连站在竹林的小道上,看着几个衣着华丽的贵族哭哭啼啼的将木桶从坡上扔下来,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而被扔下山坡的木桶在下落的中途被摔打开,里面已经有些腐败的婴儿与敛尸的桶子就这样一起滚落在风神的旁边。他垂头望着已经失去了气息的孩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在他的脚边,漫山遍野都是不同程度腐败的尸骸。
“呜——”
姑获鸟怀中的小猫头鹰叫了起来,似乎在悲鸣。
一目连闭上眼睛,风自他身侧升腾,掀起土壤,将尸骸们埋入地底。
在平安时代,未满七岁的早夭孩子不能重葬,即便是公卿之子,若被阴阳师占卜到对家族不利,也一样要被如此随便的扔在山林里。而一些死去的婴儿口中,则会吐出灵魂,它们附着在猫头鹰上,成为祟物怪。这些祟物怪不会做什么坏事,顶多会在路人踩过自己的埋骨之地时将他们绊倒。这些刚诞生于在世界上便离开的婴儿们,被扔在乱葬岗,他们没有墓地,没有姓名,在化身为鬼怪后所做的,也仅仅只是不停地飞着,飞着,寻找着有家人们所在的归宿。
“没事了孩子,母亲找到你了。”姑获鸟的翅掌包裹着幼小的猫头鹰幼童,它呜呜叫着的声音逐渐减轻,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萤火般的清澈灵魂从小猫头鹰的身体里飞出,它们追在鬼使白的身后,流入地府再次步入轮回。
一次次成为母亲,又一次次的送走孩子,姑获鸟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循环,却甘之如饴。
看着又一个孩子被带走,姑获鸟的眼瞳中出现了血丝,她平复了下呼吸,才道:“风神大人,谢谢您愿意帮我。”京内的阴气,不仅令妖怪狂躁,人类虚弱,也导致大批婴儿刚刚出生便沾染上秽气死去。若不是有一目连的结界,这些婴灵在离开身体的时候,就已经被一些妖怪捕捉吃掉了,根本来不及再进入轮回。
一目连点点头,他能够做的,也只有那么多了。
“听风龙说,您先前在三重救了个孩子。”姑获鸟关心的问道。
知道姑获鸟在担心什么,一目连笑了笑,颔首道:“是的,她很好。”想到上次见到闲鱼时她手足无措,又拼命的想要帮助他的样子,一目连目中的笑意便更为浓重了些。能够继续留在人间真好啊,还能够遇见那么可爱的灵魂。被别人关怀牵挂着的他,是多么的幸运。
听到风神这么说,姑获鸟便知道那孩子已经平安无事了,她在心里记下这件事,便纵身飞到枝头,将怀中已经没有了婴灵的小猫头鹰放回。
[愿望…我希望风神大人能变成永远不会消散的强大神祇……]
脑中忽然出现的声音,让一目连停下脚步,他闭上眼睛,倾听者自己这位年幼信徒,通过本坪铃传达的声音。
[找到锻造神……]
一目连猛然睁开了眼睛,神色复杂。
“锻造神……”
为什么,她会互相想到这个?
一边的风龙忽然听到锻造神三个字,立即从空中滑落下来,它摆了摆尾巴,缠上一目连的脖颈,道:“哇…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词了,但是现在…锻造神已经不能够存在于这个世上了。可是为什么您会忽然提起这个被抹去了的神职?难不成是有人呼唤锻造神了…那不可能吧,人类怎么可能摆脱诅咒的影响主动想起锻造神?”
“我不知道……”一目连自己也不清楚。
风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它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么一目连大人,如果真的有人求助锻造神怎么办,那个神职已经不在了啊。”
回望着风龙,一目连道:“锻造神不在了,但匠人天津麻罗还在。”风神在说话间已经换了形态,他长发散开,从发根开始转变为深黑色,原本身着的浅色和服,也化为了单衣为红,袍服为黑的战士装束,在下摆处还绣着波浪。只着半边的左右袒罩袍,露出胴甲和单肩的当世袖与笼手。他的手划过纸垂形态的腰封,佩刀的下绪便系于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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