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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安心,却只维持到了半夜。

寅时,本该熟睡状态的楚归突然警醒,他刚翻身坐起,身旁萧祈也蓦然醒了,两人对望一眼,下一刻,无名已窜出来急急说道:士上,王府被围了,是禁卫军。

何止禁卫军,楚归感应着扫向府中那庞大的气机,分明是崔大总管亲临。

北征大军尚未班师,他们根本还没出招,莫名其妙的怎么会被人突然杀上门?三人尽都有些意外。

没时间想太多,换好衣装,萧祈准备当面问个清楚。

大门打开来,一身蓝锻锦袍,头戴笼冠的崔成林静静坐在肩舆之上,四周禁卫环伺,火光中人头涌涌,分不出具体数量,都已是刀出鞘,弓上弦的预备出击状态。

崔大总管,这大半夜的不请自来,该不是皇兄长夜无眠,想召我入宫陪他手谈几局吧?萧祈面色平静的问道。

崔成林微微点个头,象征性的算作行过了礼,冷道:咋家今日来捉拿刺客,重责在身,实在无暇与王爷说笑。

萧祈面色一沉:刺客?宫中什么时候又闹了刺客?再说了,抓刺客需要将我的府邸围到铁桶一般么?崔总管,你怕是要对我交代个清楚!

崔成林向楚归撇过一眼,好叫王爷知道,你身边的那位爱宠,花魁重楼,便是刺客,皇后娘娘今日御花园中受他惊吓过度,以致晕厥,甚至因此失去了肚中皇嗣。

这个人,就算受个千刀万剐之刑,也怕是消不了圣上的失子之痛,我劝王爷莫要存了任何阻拦之心,最好能亲手绑了拿与我交差,也免了招人猜忌。

萧祈满脸震惊之色,不自觉回望一眼,楚归则愤然的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他在御花园半个女子的身影没见过,从皇帝寝殿晃了一圈回慈晖宫侧殿后哪儿也没去,再说了,他与皇后又没什么大仇,更不可能对一个孕妇下手,这可真是从天而降的一口大锅,砸得他双眼直冒火星。

萧祉回身那一眼本就是无意的,此刻得了暗示更是心中有底,转回身,质问道:口说无凭,证据呢?

第82章 、新坟

证据自然有的, 可罪名还未完全交代清楚,王爷急什么?

崔成林冷声说完,手一挥,人群中走出个捧着长条托盘的小内侍, 正中放着一柄软剑再加一枚软刺, 在火把辉映与黑漆的衬托下, 闪烁着鲜明的金属光泽。

是楚归的秋水剑与掌中刺。

上元节御花园行刺案也是他做的, 凶器在此, 还有什么可说?

萧祈笑了:大总管随便拿出两件兵器来说是重楼的, 这上面是有他的名字还是当初被你抓了现行?都不是吧实在让人难以心服口服啊。

呵, 人证带上来。崔成林成竹在胸。

一个五花大绑的小厮被推出来跪坐在地上,青肿的一张面皮上糊满了血渍与眼泪鼻涕,根本辩不出眉目。

他也不敢看向王府大门, 只哆哆嗦嗦的指认道:那那软剑是重楼公子的,软刺也是,我见过他绕在手腕上, 当当装饰的镯子。小的伺候时还无意间听他自言自语, 念的都是皇上皇后的大名,语气很很凶恶,像是要吃人一样!

这话说完了,楚归和萧祈才听声音把人认了出来, 是从楚归进王府开始就伺候在身边的侍从云岚。

可这像话么?牛头不对马嘴!

他的软刺从来只绕在指根,什么时候上过手腕?再说他一个刺客出身的,又哪来的自言自语习惯,还不如说他讲梦话时露馅来得可信一些!

这分明就是证据不足,随便抓了个人屈打成招,用来栽赃嫁祸。

可他娘的气就气在这里, 偏偏就栽对了人!

东西确实是他的,真要细究起他当日的路线来,还真没办法自证清白。上元节的说不清楚,昨夜皇后这个就更说不清楚,两次行程都对上了,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

崔成林:这可是你家重楼近身的使唤人,人证物证俱在,王爷还有什么可说的?来啊,将人拿下!

且慢!萧祈冷喝一句,脑中开始急速思索对策,其他先不论,人证这一关先驳斥了再说。

上元节重楼一直在孤的身边,未曾离开半步,你所谓的软刺软剑孤也压根没有见过,那近身的侍从是人证,孤这堂堂一品亲王却做不得人证了么?

这幅称孤道寡的王爷架势摆出来,刚还蠢蠢欲动的刀箭手们果然有些犹豫,气势无端低了许多。

崔成林似乎早有预料,怀中取出一卷帛书,缓缓展开了大声道:皇上手谕,凡包庇逆贼重楼者,不论身份高低,皆以同罪处置,胆敢顽抗,格杀勿论!

狠厉如鹫的目光直直盯在萧祈身上,阴冷中带了几分诡诈之色,似乎在巴不得他抗旨不尊。

情形已迫在眉睫,看来这罪名无论如何都要扣到头上的了,楚归转眼一看,萧祈侧颜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他对这张面孔已太过熟悉,才能从那抿紧的嘴角,以及额上微微跳动的青筋,觉察出对方内心的紧张与焦虑。

最初想要用到这条跳板时,上元节决定独自出手时,他都有预料过今夜这种状况发生,也曾自以为绝不会后悔,可没想到时过境迁,真正面对这一刻的时候,痛悔之心瞬间寸断了肝肠,只因为牵累了不该牵累的那个人。

他深深的将人望了一眼,大步向前,这就打算冲出去领了罪名,心中还不停揣摩着如何斩断萧祈与此事的联系。

刚走两步,手腕却被人紧紧牵住了,紧到仿佛一把烧红的铁锁,烫烫的微有痛意,带着一股绝不肯放的狠劲。

萧祈开了口,冷笑中透着俾睨之气:如此稀松经不得推敲的人证物证,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孤知道皇兄也好男色,从前不过害怕舅舅们的威势强忍着罢了,崔大总管你也暗中替他张罗过不少,应该知之甚详。

怎么的,如今小舅没了,大舅又已年迈时常抱病,他就肆无忌惮了?娶了第一美人还不够,还垂涎孤这史上头份的男花魁?

做梦!萧祈别的志气没有,这爱花惜花的名头却是天下皆知,孤倒要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把戏讨人,有本事的,将孤这北征监军,护国功臣扣了这莫须有的大逆之罪,抄了这安王府把人抢去,尔等再看看天下人会如何评说!

这一通惊天的言论一气呵成,萧祈不管外面的都作何反应,直接扯了人转身就走,连着大喝一声:关门!

安王府朱红色的大门就此紧闭,四周禁卫军全都默然不语,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话虽然不能说,但人人心中自有一杆秤,刚才王爷身边那个绝色美人也确实当得起世所罕见,纷杂的念头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尽皆低头眉目乱飞,暗中交换着震惊与八卦的眼神。

崔成林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仓促间想出嫁祸一招,其实也因为心中有七八成的把握,重楼就是上元节的那个刺客。

自己这方虽没有十足的证据,可他料定对方也必然拿不出反证来,一旦将事情敲死,不仅平了皇后的这桩事,也能敲打萧祈一番,若能更进一步,逼对方负隅顽抗而他借机斩草除根当然最好,可谓一石二鸟,端是极佳的谋算。

可他万万没想到萧祈立刻还了一招反施彼身,空口白牙的诬陷皇帝贪图重楼的美色,生生的将这行刺谋逆的大罪强扭成了兄弟间争风吃醋的风月阵仗,现下他就算矢口否认,恐怕也挡不住流言的传播,除非能将今日到场的禁卫军统统杀尽,方才能堵住悠悠众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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