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1 / 2)
但我更在意你。
生也好,死也好,人这一生不过如此。
熟悉我的人都说我是个极擅长忍耐的人。如果没有遇见你,无论多么无趣的日子,我总是能捱过去的。
可我遇见了你。
就像是一辈子没有出过沙漠的人骤然看见了海,或许解不了渴,救不了命,但那不重要。大海是沙漠里的人从未领略过的风景。
深海之所以会使人恐惧,又让人心生渴望,就是因为它是未知的,总是令人琢磨不透,总是充满了惊险和刺激,人们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所以永远怀着一份期待。
你就像深海一样,让我捉摸不透。
宫九一瞬不瞬地凝望着稻草人线缝的头罩,目光专注,仿佛想要透过那一层头罩看到稻草人的脸:所以我渴望你。
我想要看着你,想要看看你眼中的世界。
稻草人一怔,似有触动,口中却讥讽道:我眼中的世界?我眼中的世界同你眼中的世界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你没有发现吗?其实你比我更像稻草人,虽然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世人,心里却始终空空荡荡。
你说得对,你是稻草人,我是空心人。你看,你多么了解我,只有你宫九忽然产生了一种整个人被剖开的错觉,他望着稻草人,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呼吸急促起来,只有你可以理解我。
况且,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厌烦我,不是吗?
宫九凝视着稻草人,步步紧逼: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不好好看看我?
紧接着又软下语气:或者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你的模样,好不好?
这一手以退为进真是被他玩出花儿来了。
稻草人这么想着,忽然轻笑一声,扯下了头罩,随手丢在一旁,深棕色的卷发略显凌乱,他却毫不在意,神情平静地注视着宫九。
稻草人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不必问。只因他已经明白宫九想要从他这里找到什么。
宫九痴痴地凝望着稻草人颇显冷淡的蓝灰色眼眸,直到从他的眼底找到了自己清晰可见的倒影。
那一刻,宫九心中竟久违的涌现出了一种仿佛远离尘世喧嚣、独自沉入海底般的宁静与安详,他目不转睛地久久凝视着稻草人的眼睛,恍惚间仿佛能感觉到海水密不可分地紧贴着他的每一寸肌肤,然后缠绕着,紧紧地拥抱着他,明明如此冰冷,却又分外温柔。
某个瞬间,宫九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他此刻仿佛徜徉在海里,一头如他一般被视为异类的孤独的鲸正静静地注视着他,犹如注视着自己在海面上的倒影。
他们如此不同,却又如此相似。
宫九看着稻草人的时候,稻草人也在看着宫九。
他难得地充满了耐心,一贯冷漠的蓝灰色的眼睛里甚至多出了几分温情,他看着宫九,如同看着一颗即将被自己摘下来的星星。
你宫九的声音微微颤抖。
稻草人笑了起来,倏忽之间伸手揽住宫九的腰,紧紧地把他带进自己怀里,凑到他耳边,低声揶揄道:难道不是你自己想要看我的吗?哭什么?莫非我这张脸实在不堪入目?吓到你了不成?
宫九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落下泪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我
稻草人伸手想要揩去宫九的眼泪,却发现越揩越多,不由轻哂一声,调笑道:怎么?真吓到你了不成?难道还要我唱首小曲儿哄哄你?
宫九闻言,也笑了起来,他笑得有些孩子气,微微泛红的眼尾此刻还闪烁着泪光,竟显得可怜又可爱。
即使稻草人明知道这个人既不可怜也不可爱,也还是不自觉地晃了晃神。
宫九敏锐地捕捉到稻草人失神的瞬间,心弦一动,他伸长双臂勾住稻草人的脖子往下拉,把嘴唇凑到稻草人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仿佛撒娇似的,柔声道:我竟不知道你如此多才多艺,既然你会唱小曲儿,那为什么不唱一首来哄哄我呢?你明知道,我很好哄的。
稻草人呼吸一顿,心跳仿佛慢了一拍,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又没有哄过,我怎么知道你好不好哄?若是哄不好该怎么办?
宫九攀住稻草人的肩膀,一双长腿紧紧地缠在稻草人腰际,整个人挂在稻草人身上,试探性地咬住稻草人的耳朵,不轻不重地磨着牙,有些含糊不清地问道:那你究竟哄不哄?
稻草人配合着宫九的动作,环在宫九腰上的右手略略下移,托住宫九,态度颇为纵容地任由宫九咬着他的耳朵,闻言,他勾了勾唇,轻笑道:哄。
宫九闻言,停下动作,侧过头直勾勾地凝望着稻草人,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嘴唇,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
稻草人眸光微暗,凑到宫九耳畔,低声吟唱起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唯美诗篇:inthisvalleyofdyingstars/inthishollowvalley/thisbrokenjawdoms/inthislastofmeetingplaces/wegropetogetherastheperpetualstar/multifoliaterose/ofdeath'stwilightkingdom/thehopeoymen*
『在这星星即将死去的山谷/在这空心的山谷里/在我们这已经失去的破碎的王国/在这最后的相会处/我们在一起摸索像那死亡的黄昏之国的/永恒星星/空心人的/唯一希望』*
稻草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与其说是唱小曲儿哄人,倒不如说是与恋人絮语,以往略显古怪的异域腔调在此刻充满魅力,极具浪漫情调,分外撩人。
宫九偎在稻草人怀里,安安静静地听着,等到稻草人吟唱完毕,才轻声问道:这是哪里的歌谣?我好像从未听过。
你自然不会听过,因为这本不是什么歌谣,而是一首长诗。
这首诗叫什么名字?
《空心人》。稻草人低头望着宫九,意味深长地说,《空心人》送给空心人,岂非再合适不过?
你说错了。宫九抬头直视着稻草人蓝灰色的眼睛,似笑非笑,既然你抱住了我,就别想再甩开我。有你在,我怎么会还是空心的呢?
况且,说着,宫九仿佛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嘴唇,把自己的脸埋在稻草人的颈侧,修长柔韧的双腿在稻草人的腰际缠得更紧,他微微喘息着,声音充满了诱惑,难道你不想填、满、我、吗?
稻草人呼吸一滞。
天色逐渐暗下来,山洞的石床上,宫九窝在稻草人怀里,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稻草人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的右手,稻草人任由他动作,空闲下来的左手漫不经心地抚弄着他的背脊,像是平淡温和的安抚,又像是不动声色的调情。
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宫九按着稻草人的胸膛半撑着身体,注视着稻草人的眼睛里流露出渴望与期待,柔声道:你的恐惧毒气呢?为什么不放出来一些?让我试一试,让我再试一试你的恐惧毒气,好不好?
闭嘴。
试一试嘛,你方才不是答应了要填满我吗?宫九凑上去亲了亲稻草人薄薄的嘴唇,诱哄道,恐惧,难道不是填满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吗?
稻草人冷笑一声,伸出右手,面无表情地掐住他的脖子,颇有几分翻脸不认人的架势:你的意思,莫非是觉得我还不足以填满你吗?
唔不、不宫九呼吸有些困难,神情却愈发兴奋起来,整个人战栗着,按在稻草胸膛上的手微微颤抖着移到稻草人的心口,你当然可以,也只有你可以。我感觉到你的心跳了,至少此刻,它是在为我而跳,对不对?
稻草人没说话,静静地握住宫九按在他心口的手,忽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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