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雪爪 第67节(1 / 2)
下了一道溪流,界碑嵌在溪水深处。那里乃是一潭死水,长久没有活水流经,碑上早已爬满藤蔓。她绑起裤管,一脚踩进浅水里。伸手拨开界碑上的藤蔓,露出碑上的字:六十藏。
月光照到远处池水上,照不见底,也不知水有多深,突然心里有点发憷,一把抓着他手纵上岸去,脚踩在地上,心里方才舒坦了些。
一边穿鞋,一边琢磨蛇母死去那一幕。
思来想去,她突然说,“蛇母死时,李碧梧去了思州。”
“嗯?”
“李碧梧入劫复阁,就是为了方便刺探尹宝山下落。听说,但凡打听到尹宝山在哪里出没,她必第一个时间赶到。其他时候,是谁也将她请不动。既然她到了思州,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尹宝山也在那附近。”
“……”
“可是,他去那儿干什么?”
“棠儿……”长孙茂想了想,转移话题,“师父留下这些界碑,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起初我以为,师父只是在标记蛊阵位置。直到师父置好第三只界碑,我突然发现不是。”她绑好裤脚,起身来,“第一只界碑在夜郎寨外,叫‘一心’,第二只在对岸山头‘二清’,第三只,在山脚溪流中,‘三净’……如此往下。”
长孙茂回忆这一路走来遇见的碑,脱口而出,“心清净,身舍去。识自本心,见自本性。”
叶玉棠道,“我那时拜入师父门下,起初几年,师父始终都在帮我回顾我所学各门各派剑法、刀法、棍法、掌法……哪怕中原五宗曾遗失的招式,师父竟也都会。兼之诸多独到心得,层层递进,不一而足,竟叫我聚精会神学了五年有余。此后,有一天,师父突然同我说,他要开始传授我一门绝技。我问师父这是什么绝技,师父想了半晌,没想出名字,便对我说,那就叫《无名神功》吧。我以为师父是开玩笑,师父却严肃起来。等我严肃起来,师父却只讲了六个字,要我‘心清净,身舍去’。师父内功外功均已大成,兼之有金刚不坏身,用时收发自如;不用时,没有一丝内力外泄。周身真气,几乎已和师父融为一体,乃是习武之人毕生所追求的至高境界。起初我想,要达到这种境界,必然要从这六个字入门。可我琢磨了许多年,至今也没弄明白,如何才能心中清净,将身舍去。”
琢磨间,两人又过了几座山头,剥落泥土、藤蔓之后,露出最后两座界碑上的字:六十三佛,六十四恩。
如来寂灭,世界空虚。当集法藏,用报佛恩。
长孙茂率先开口,“世间流传,迦叶神功乃是口授,除却参悟心法之外,只有一段六十四字诀。”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叶玉棠一时无地自容,“……是我太愚钝。”
第56章 迦叶3
“蛇母活着时, 除了师父,几乎无人敢入云台山。落入阵中的人,该救都几乎已救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 为什么枯井畔被猫鬼困住的人反倒越来越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
“难道真是为了迦叶神功?师父不说,旁人不知。谁会作此猜测, 又将事情散布出去?何况, 若不是我经由萍月记忆所见, 恐怕至今都不曾有人觉察这六十四个界碑……” 叶玉棠一阵沉思,“难不成,散布这消息之人也只是胡乱猜测猜测, 不曾想歪打正着了?”
长孙茂道, “有没有可能,是为以防有人觊觎这山中第二具神仙骨,故对外宣称, 山中有师父留下的迦叶神功,以便混淆视听。毕竟, 前者要物尽其用代价巨大。”
叶玉棠忽然想起蛇母死后, 江映从地道进山,对巴瑞瑛说的那番话, “有人在搜集光明躯,下一步就是神仙骨……四徒被遣散后, 便去守着神仙骨了。马氓那日同我说‘他主人’,他们主人若不是神仙骨, 又会是谁?”
喃喃了一阵,她突然回过神来, “狼牙拾到裴沁银镯时, 同云碧说‘谢王的女儿给他们主人做了老婆’。谢王之女嫁给了巴德雄, 我下意识以为他是苗王之子,狼牙才尊长他为主人,会不会是他?”
刚下山头,便见得云姑在界碑处四下张望。
她仍还戴着狼牙送她的花环,十分显眼。远远瞧见二人身影,踮起脚,挥挥手,道,“那二位公子已经醒来,就等你们了。”
两人加快脚步,随她走上阶梯。
云姑在前头引路,道,“饿了吧?我们这里好东西也没有,只一些井水腊肉。幸而昨日捉的草海细鱼还剩了两条,听说诸位不吃辣,我便杀两只做酸汤鱼。你们只管去聊,聊一阵,正好吃饭。”
长孙茂道,“多谢。”
叶玉棠盯着她背影瞧了一阵,忽然说道,“云姑娘,能否请教你一件事情?”
云姑回过头来,“嗯?”
她想了想,道,“当初的云台山,神仙难越,你半点武功不会,如何两度逃出寨子去,又如何一出寨,就遇上了江公子?”
云姑脚步一顿,回头一笑,“你说什么?我有点听不太懂。”
叶玉棠接着说,“你十八岁离开江公子后,回到云台山,又是谁告诉你,‘神仙骨’可以救你妹妹血症,故暗中助你入蛇母寨中。他的目的是不是要你将神仙骨偷出去给他?”
云姑笑容一僵,道,“何出此言?”
叶玉棠想了想,将她的疑点与诸多揣测悉数讲出,“这人许诺救你妹妹,但你不信任他,临时变卦,转而向巴瑞瑛求助。打从你盗出神仙骨后,自始至终不敢踏入云台山一步,哪怕妹妹临盆也不敢来看一眼,你究竟是在怕谁?”
云姑抬头看了眼寨子。
叶玉棠道,“你曾在江公子宅中做哑仆,从那时起就知道他第二重身份是谁了,对吧?”
云姑触及软肋,点点头,睫毛颤抖,“你们……不要告诉他。”
叶玉棠道,“你不要怕,我只是问问,不会叫他知晓。”
云姑咬得嘴唇发白,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我十五岁那年,遇见了个疯子。是他送我出寨,去见的江映。”
叶玉棠偏了偏头,“疯子?”
寨门忽地拉开来,巴瑞瑛见到众人,倒是一愣,道:“上哪儿,去了这么久?”
长孙茂道,“师父在这山中留下诸多足迹,故起意四处走走。”
巴瑞瑛显是有些不悦道,“众人都齐了,就差你们。”
叶玉棠双手将笛子交还给她,道了句抱歉。
云姑趁机说道,“我去杀鱼。”便急急溜去了厨房。
柳虹澜与重甄早已候在雨亭,倒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尝着刚开的一坛梨子酒。
叶玉棠步上雨亭,便开始打量重甄。这人除却身量,五官与江映并无半点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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