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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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军会不会抓住他,日军会不会伤害他,冯元庆没空去想。

他只顾得上这套编钟。

可惜,命运多舛,这些冯元庆牵挂的编钟,还没有离开搭载的邮轮,就离开了饱含担忧的棉被,在船上惨遭瓜分。

这些局促的过往,在一箱一箱严密谨慎的防护工序前重温,着实有些心酸。

钟应说得平静,厉劲秋忽然就从那些严密包装,感受到了贺缘声的心意。

编钟在大棉被包裹里惨淡的来到美国,四下离散。

重聚后用一只一只恒温监控实时定位的大木箱,慎重的保管,送回中国。

颇有一种游子历经沧桑、衣锦还乡的期盼。

忽然,他眼里烦琐的程序,有了充分的必要性。

带锁定位防潮防震的保护,为的不仅仅是里面的希声,更是为了惦记着希声的人。

专业人士忙忙碌碌一整天,十几箱文物连同装箱的希声,总算运送出发。

只剩了孤零零的赤红木架,等候着最后拆卸。

钟应的视线扫过木架朴实的红漆,遗憾的说道:这可惜这套木架不是编钟原配的木架,是冯先生来了美国,请木工制作的。

那时的冯元庆以为,编钟能够很快找回,木架子也就不讲究什么雕花细刻,能搭起框架,摆放甬钟就行。

早晚是要拆掉的。

想不到,这么临时一用,就快八十年了。

曾经崭新的赤红木漆,都泛着陈年旧色。

然而,实在是比不上钟应记忆里的原配完美。

他感慨道:我始终记得,遗音雅社黑白照片上,编钟的木架雕刻着明明暗暗的花纹,和希声一样漂亮好看。

连夜送往租界的,只有那些珍贵的钟体。

木架庞大碍事,不便移动,更是毁于一场大火,柏辉声说起旧事都感到无比惋惜。

厉劲秋虽然不知道原来的木架哪去了,但他能听出钟应的低落的情绪。

没事儿,它都回家了,清泠湖能亏待它么。

他对于任何事情,都充满了乐观,笃定的相信接收编钟的清泠湖。

院长肯定会给它打造一套更好的木架。

确定了文物登机,返程就变得轻松愉快。

整个清泠湖都在喜迎编钟希声的愉悦之中,一切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但是,厉劲秋竟然从拆卸编钟那天之后,再也逮不到钟应闲聊。

因为那位固执的老先生贺缘声,同他们一架飞机,钟应陪着师父,师父陪着贺老。

厉劲秋只能默默坐在一旁,给钟应发几十条消息,都得不到回应。

毕竟,钟应太懂事了。

随时察言观色,与贺缘声讲他们寻找乐器的所见所闻,和师父商量后续的事情。

漫长的飞行,终于得了空闲,才会走来和厉劲秋说一句,等我们回去再慢慢聊。

这个等,厉劲秋就等了整整两周。

贺缘声去了学院去博物馆,去了博物馆去樊林,连周俊彤都在手机那端哎呀哎呀的说:我好忙啊!但是我终于见到大名鼎鼎的贺先生了,死而无憾!

作为文物修复师,周俊彤曾经崇拜过贝卢这个老骗子,仅仅是因为贝卢买回了一堆文物,就地展览。

现在,贺先生真正做到了送文物归家,她简直灵魂迸发出死性不改的敬意,握着手机强行要亲哥一起感慨:大爱无疆。

厉劲秋以为她得到长进,不会再轻易吹嘘夸奖任何一个传闻中的文物保护者、捐赠者。

结果,见到了贺缘声,她同样激动得发表小论文。

昨日重现,继续洗脑。

贺先生为了冯老师的心愿,就这么坚持了一辈子,还不计代价的拍下了几百件文物,送到了我们博物馆、清泠湖学院。

之前我听絮姐说的时候,眼泪都掉下来了,结果现在见到贺先生参观博物馆,心里那种感动、那种惆怅,你懂吗?我的哥,你懂吗!

厉劲秋不懂。

他真不知道周俊彤怎么能这么喜欢拉他同盟。

他认为脾气坏和爱文物是两回事,尊敬老人的贡献和讨厌老人对钟应的斥责,也是两回事。

厉劲秋嗤笑一声,决定晃晃周俊彤脑子里的水。

他道:你忘了之前,剪头发说自己长大了,再也不相信浪漫故事了。

语调挑衅,充满嘲讽。

那不一样!你别扫兴!

周俊彤恨死冷场天王厉劲秋了,小偷和汉奸怎么能跟贺先生比,他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

因为钟应忙得没空回我。厉劲秋理直气壮。

他的猜测还很充分,肯定是贺先生看他是个天才,指使他每天敲钟弹琴拉二胡。

周俊彤每天都能忙里偷闲,重新认识她滴哥。

她郑重的说道:哥,你真是个不识大体的小心眼。

厉劲秋挂断电话,送走社畜妹妹。

手指一滑,就发现自己今天发的消息,钟应全都没回。

他可是一个非常言而有信的人。

但是钟应亲自说的慢慢聊,就这?

翻来覆去看消息的厉劲秋,终于没忍住,直接拨出了电话。

他都想好了,就说最近不忙,有没有空聊聊遗音雅社的乐器乐谱。

怎么说自己也是走南闯北的作曲家,陪钟应见证了雅韵、木兰、希声的回归,再努努力,一起去找下一件乐器简直合情合理。

厉劲秋听着等候音,心里都盘算好了。

哪怕钟应说要陪贺先生,他也可以腾出时间,陪钟应去陪贺先生!

都比待在家里强。

结果,好家伙,这通电话等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

大约傍晚,夕阳西下,厉劲秋才收到钟应的回拨。

不好意思,之前在排练。钟应声音充满歉意,刚散场。

厉劲秋脑海里已经补全了钟应整天陪贺先生聊天奏乐全过程,忽然听到这样的解释,人都愣了。

你排练什么?

钟应说道:柏老师的纪念音乐会。

为了早日去往美国,柏辉声的葬礼从简从快,安葬在了公墓里。

可是,那些惦记着柏老师,不肯就此道别的学生们,始终紧紧盯着纪念音乐会,还自己排了不少的节目。

诗朗诵、大合唱,还有二胡合奏。

钟应在电话那段说道:我参加的合奏,我们人数多,每次不一定能来齐,所以排练比较频繁。

越频繁,他这样担主有空的演奏者越要参加。

钟应声音满是歉意,听得厉劲秋不是滋味。

谁也无法苛责一个心怀老师的学生。

更何况,他的老师还走了。

周俊彤的话,像铁锤一样砸得厉劲秋心口沉闷,仿佛他真的做了一个不识大体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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