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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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的情绪在空旷夏日散播得极远,回荡出百转千回的惆怅。

厉劲秋静静在他旁边坐下,盯着这张少见的十弦琴,全然没有期待欣赏乐曲的闲情逸致。

他听得出钟应的烦恼,更能听出这十根弦颤抖叫嚣着无处发泄的郁闷。

于是,厉劲秋直白问道:你和于美玲撞上了?

铮!的一声弦响,钟应不可思议的僵住了手,仰望厉劲秋。

秋哥,这你都能听出来?

满脸写着崇拜惊恐的钟应,惹得厉劲秋哈哈大笑。

他自己伸手翻开茶杯,端起茶壶,坦荡的说:

还不是周逸飞打小报告,说你和于美玲单独谈了谈,就有事不去了,猜的。我的耳朵哪有这么厉害。

平时听听乐曲就能感受钟应情绪的厉劲秋,提前逮着小侄子问清楚了前因后果,有备而来。

嘴上说着有事,结果窝在樊林的钟应,显然是遇到了麻烦。

想不到,麻烦来自学生的母亲。

厉劲秋没当过老师,更没带过学生。

他这种一路叛逆疯狂过来的家伙,向来对教师行业敬而远之。

主要是怕自己惹怒过的老师太多,积累民怨,导致自己去教学生惨遭报应。

然而,钟应这么乖巧的学生,去做了更乖巧孩子的老师,还是躲不过严厉苛刻的家长。

厉劲秋坐在燥热的庭院,喝着淡淡清茶,感受着荫蔽树林吹来的清风,听完了钟应的简略复述。

连生熠的病情,连生熠的渴求,还有于美玲曾经期盼又最终落空的愿望。

都成为了炎炎夏日的一缕清风,拂过钟应的惋惜。

他勾起指尖,将秋思的琴弦挑得泠泠作响。

我理解熠熠妈妈的心情,但是

钟应皱起眉,她太偏激了。

熠熠身体不好,于美玲的保护可以理解。

可一味地否认熠熠的愿望,强行要女儿和她想象的一样乖巧,着实令钟应生气。

于美玲的脾气就是那样,出了名的苛刻挑剔,对待乐团的人都是颐指气使,当妈能好到哪儿去?

厉劲秋一点儿也不意外,你不要放在心上,不教就不教了,你方老师又不会怪你。

钟应向来羡慕厉劲秋的洒脱直接。

他像是从不会庸人自扰的脾气,甚至觉得不去连家好事一桩。

可惜,钟应在乎的不是于美玲的态度,更不是方老师责不责怪,而是熠熠。

他为厉劲秋斟茶,诚意满满的请对方品尝。

秋哥,你和熠熠的妈妈很熟?

厉劲秋视线瞥过钟应孝敬的清茶,不客气的揽在面前,两杯都要。

我们没说过什么话,但我听过她不少八卦。

任何行业都免不了闲聊评述,厉劲秋印象中的于美玲,当得起一句优秀钢琴家,也当得起一声钢琴女王。

但女王的称呼,并不仅仅赞美她气势惊人的钢琴,更在明里暗里指责她的霸道蛮横。

久而久之,他们习惯臣服于她的脚下,只为了她弹奏出来的钢琴,无可取代。

她曾因为首席小提琴的风格,不配合她的演奏主题要求换人。

她曾因为音乐厅的灯光不够柔和,要求主办方换灯或者换场。

厉劲秋听过无数抱怨、谴责,到了他这里都变成了一种隐隐的赞美。

他说:我没和她合作过,所以我很欣赏她。

一位不合作就不会产生分歧的女王,活跃在欧洲乐团,厉劲秋倍感欣慰。

他看着钟应,认真说道:如果每一个音乐家都妥协、都得过且过,那怎么能带来让观众满意的作品?于美玲对乐团们的要求,能够改掉那些家伙怠惰慵懒的习惯,我觉得挺好。

钟应懂了。

一个固执坚持的作曲家,对一位严格挑剔的音乐家,英雄惜英雄。

从某种程度上,他们就像一类人,为了心中的原则和信念,不肯轻易让步。

那么,熠熠的爸爸呢?

钟应好奇的问道。

他面前无所不知的秋哥,挑起了眉梢,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于美玲的老公?厉劲秋想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感慨世间万物奇奇妙妙。

他语气温和的赞美道:我必须得说,连凯是一个平庸的小提琴手,但他是一个成功的指挥家。

比起于美玲,厉劲秋似乎更愿意去讲述她的丈夫连凯。

一个在乐团终日不得登台,窘迫得没什么机会小提琴演奏者,如何成功蜕变为优秀指挥家,足够知情和不知情的人津津乐道。

可厉劲秋讲的不是这个。

他说:每次我听到连凯的事情,都会感慨这世上怎么会有脾气这么好的家伙。

我一直很好奇,他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和于美玲结婚的。

因为我每次听到他的名字,都是因为于美玲歇斯底里的骂他,而他岿然不动,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还帮乐团劝动了于美玲。

钟应还不知道,厉劲秋聊起这种内幕小道,充满探究的兴趣。

他描述里的连凯,似乎是一个脾气很好很好的指挥家,总能平静的面对怒火,然后平静的告诉乐团:没有关系,她只是心情不好,不是那个意思。

完全没有被于美玲骂得改变想法的样子,反而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无论女王陛下如何颐指气使。

于是,能够顶着压力,挨骂还坚持想法的指挥家,成为了各大乐团争相邀请的对象。

毕竟,他不是单纯挨骂,而是完美应对于美玲的刁钻刻薄,成功的在挨骂之后,让乐团与大钢琴家,找到奇特的平衡,达到完美统一。

仅仅通过厉劲秋几句话,钟应都能感受到连凯的温柔内敛,善解人意,柔韧坚定。

钟应没有见过他,却觉得自己熟悉这样的性格。

忽然,他的眼睛里闪过惊喜,原来,熠熠像爸爸。

是吗?厉劲秋端起茶杯,挑眉笑道,那她确实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也难怪于美玲会对她那么严厉

厉劲秋哈哈笑道:毕竟,她像她爸,她妈直接父女俩一起管教一起骂。

钟应之前为了可怜熠熠伤心的情绪,顿时哭笑不得。

本该沉重的事情,厉劲秋聊起来轻松愉快,惹得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同情熠熠还是该同情连凯。

这么固执己见,听不进建议的傲慢女士,倒让钟应想起了另一个人。

他沉默片刻,说道:其实熠熠妈妈的性格,倒是很像于先生。

哪一个于先生?

厉劲秋想了想,帮忙敲编钟的鼓师于经业?

嗯。钟应点点头,方老师讲述的于先生,是和冯先生不错的朋友,和遗音雅社关系也融洽,可惜,我见到的于经业不是方老师描述的那么好。

钟应很少评述外人的过错、优劣。

于经业对于他而言,就是遗音雅社之外的外人。

但是,沈聆留下来的日记,详细记录了每一场义演的募捐数量,所思所想。里面提及的于经业不得不令他产生一些个人的见解。

沈先生说,于鼓师天赋极佳,如果认真司掌编钟,必然能在声乐上获得一番造诣。可他始终以戏班敲鼓的习惯,来改变他们给编钟定好的曲谱,甚至对遗音雅社别的乐器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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