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刀 第148节(2 / 2)
“这里面,装着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当年御书房侍卫的证词。他可以证明,当年能够不经通报就自由进出御书房的,除了太子,就只有端王殿下。”
“建元三十七年十月十二日,山海关大战爆发前半个月,端王殿下为何孤身一人进入御书房?又为何行迹鬼祟从御书房里出来?”
端王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了拳。
不等端王思索出辩解的话语,慕秋继续说道:“第二样,是建元三十七年七月到十月的帝王起居注。”
起居注,主要是史官记录帝王的言行录。
那期间,建元帝一直缠绵病榻,关于他本人的言行没什么好记录的,但里面清晰记录了皇子、皇孙、后妃来他榻前侍疾的次数。
“那期间,太子卫煜忙于国事,不能时时在榻前尽孝道,便派了皇长孙代为侍疾,他本人则是每三日寻太医过问一次陛下的身体。可端王殿下您,在那四个月里,只来探望过陛下两次。”
“第三样,是几份弹劾折子。御史弹劾端王殿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屡次对太子出言不逊。”
“敢问端王殿下,那时候在忙些什么,以至于忘了为人子、为人弟应有的孝悌!?”
说着逼问的话,慕秋的神情却很平静。
她走上前,将这三样东西恭敬放在刑部尚书的案前,向刑部尚书行一礼退下。
冷汗从端王额角滑落,他浑身都在发软,下意识看向江时,露出求助之色。
这种时候,谁都能看出端王已是穷途末路,与端王素来不合的肃王立马跳出来落井下石:“本王记得,皇后娘娘从前最疼爱三皇兄,但这么多年来,三皇兄可从未去过养心殿向皇后娘娘请安啊。”
简言之露出思索之色:“古有郑庄公与共叔段兄弟阋墙,乃至郑庄公立下誓言,与母亲武姜不及黄泉,永不相见。而今十年间,端王殿下也从未去养心殿探望过皇后娘娘。端王殿下,是昔日之郑庄公,还是昔日之共叔段?”
平王用茶盖拨弄茶水,轻声道:“郑庄公雄才伟略,乃春秋时期第一霸主。”
他没有清晰表明自己的态度,但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话中的讥讽:端王这般人物,自然是不配与郑庄公相提并论。
卫如流的言辞更为尖锐:“共叔段不堪为人子,更不堪为人弟。”
被众人这般指桑骂槐,端王气得脸色涨红。
他想要站出来,大吼一声“放肆”,可事实上,当他意图起身时,身体却猛地往后一栽,背脊紧紧贴着太师椅背,整个人茫然无措,思绪瞬间飘回到十年前。
戾太子卫煜,是建元帝的嫡子,也是建元帝的长子,既占了嫡又占了长,被册立为储君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身为储君,肩负着万民的期许,戾太子要学的东西非常多,除了每个月必要的请安外,戾太子几乎没时间去陪皇后聊天说话。
与戾太子不同的是他。
他在一众兄弟中排行老三,又是嫡次子,不需要承担万民的期许,在御书房的课业只要过得去,夫子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有更多时间陪伴皇后,也有更多精力玩闹,惹皇后操心。
一边是端方守礼,一个月只能见两三次的长子,一边是活泼胡闹,让自己操心又逗自己笑的小儿子,皇后会更宠爱幼子不足为奇。
这份偏爱,渐渐滋长了他的野心。
明明同父同母,明明资质不比嫡亲兄长差,只是因为比嫡亲兄长晚生了三四年,就与皇位无缘,日后只能做个富贵闲散王爷,他说不清那股嫉妒和不甘的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滋生的,只是等他意识到这些情绪之时,它们早已经长成了参天巨树,再也无法拔除。
可惜,他有野心,但戾太子当了那么多年的储君,聚在戾太子身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头一个便是太子妃所在的张家,随后则是容家和慕家。
这三个家族分别隶属于勋贵、武将和文臣集团。
而这三个集团,恰好是朝中的三方势力。
这三个家族在各自的集团中,说话很有份量,可以说,只要这三个家族始终支持着戾太子,戾太子的储君之位无比稳固。
就在这时候,他遇到了一个人。
他的表兄,江时。
戾太子得到了三大家族的投诚,这对戾太子和三大家族来说,是互利共惠,对其他家族来说,却未必是好事。
江家是戾太子的母族,但戾太子并不亲近江家,反而更加亲近同为文臣世家的慕家。
说句大逆不道的,等日后戾太子登基,慕家肯定比江家要受重用。
而江时,出身江家,是江家族长的嫡长子,肩负着振兴江家的责任。
是的,虽说江家出了一位皇后,但事实上,江家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
毕竟在江时之前,江家已经连续二十年没出过一位身居高位的官员。而江家是文臣世家,立足于世,靠的是族中人才辈出。
江时看出了他的野心,也看见了他的困境,更察觉到背后的机遇。
戾太子身边没有江家的位置,但他身边有。
反正无论是戾太子还是他,身上流着的一半血都是江家的,与其凑到戾太子身边“锦上添花”,倒不如去端王那里“雪中送炭”。
这世间,还有什么功劳能比得过从龙之功。
本来关系一般的表兄弟,在江时的刻意接近下,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江时还把江安安排到他身边,让江安任他的幕僚。
江安是江家小辈中最出色的一个,这个安排,更加强了江家和他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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