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有心,我不再干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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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尖东的路上,江娴斜靠在车门一动不动

她的大脑已然无法支配四肢,此刻的她就像一只被抽干棉絮的破布娃娃

今天这场有惊无险,给她上了人生难忘的一课

她这才明白,原来权贵的世界可以如此阴险,原来人性也可以被要挟被利用

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愚蠢,生在清平世界的她,就像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吹雨打,更承受不住这种跌宕起伏的生活

可是她并不后悔,现在就算将回21年的方法摆在她眼前,她也不会去看一眼

21年没有她留恋的事物,这里有

除了思考自己,她还在想乌鸦靓坤

他们必定是过惯了这种生活的,是日复一日的勾心斗角将他们磨练得刀枪不入

她爱乌鸦的万夫不当之勇,爱他倨傲不羁的心性,爱他无畏的所向披靡

同样,她也疼他

都是浊骨凡胎的肉身,他不是神不是佛,没有九条命

她不知他经历过多少争战,也不知他是如何在刀光血影之中杀出来的

但是那一定很艰难很惊险,她想

靓坤悄无声息靠近她,目光流连在她的眉眼,唇鼻,留驻又掠过

“娴,你是不是知道那把枪没有子弹?”他淡下眼神,不敢再看,或许再看一眼,他就会溃不成军

江娴低头不吭声,她一侧头,越过他身侧望向窗外街景

靓坤笑了,手臂圈上她的腰,衬衫袖口挽了叁折,琥珀纽扣剔透光彩

“你应该是知道的,不然你不会…”他语气渐弱,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她身体侧倾几寸,歪进他怀里

她突如其来的拥抱,使靓坤懵住,他有些错愕,双手无助的悬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江娴嘴唇愈发干涸,舔了几下,也没用

她哑着嗓子说你没有心

靓坤长长的叹息,指尖卷起她深棕发丝,拢到鼻前,细细的嗅

“娴,你不应该犯傻的,这次是你走运,但是万一那把枪有子弹,你该怎么办?你是要我抱一具尸体回家吗?”他越说越后怕,语调变得微弱,说到最后一句时,几乎变成了呓语

他绕着她发丝的手指僵硬蜷缩,又放开,乐此不疲重复着

她还没回答,他就已经红了眼眶

“那你要我怎么样?要我指控你吗?”她阖上眼,脑袋斜了斜,最后靠在他肩头

“那也比你拿命开玩笑要好!”他爱怜的俯视,眼角眉梢尽是温情

江娴摸出烟盒,点燃缓慢吸食着,不再说话

半支烟燃尽,浓稠白雾绕在车内,模糊了她的脸庞,只剩浅淡的轮廓

“上个月西贡码头有一批货,什么被条子给截胡了,这事和你有关系吧?”她叼着烟,边说边回忆

靓坤赫然一愣,他急迫追问她蒋天生怎么说的

江娴记得电影里有这回事,他进一批白粉,大佬B从中作梗,把消息捅给了条子,害得他损失惨重

但是现在她不确定就是大佬B干的,毕竟那是电影,这是现实

不过看蒋天生那意思,八九不离十

“蒋天生问我知不知道这事,我说不知道,然后他又问我你在外面有什么生意,我说你有家赌场,这个我说的没问题吧?”她连嘬几口烟,声音哑下去几分

数秒沉默,靓坤点了下头,脸色有些凝重

“我听他那意思,你贩毒的事情他挖出来了,还有,我觉得你那批货被截,跟他脱不开关系”江娴颇有深意

靓坤意料之中,并没有太大波澜

他胳膊一挽,抱紧她“娴,答应我,下次别再冒险了,好吗?”

江娴手肘顶了顶他胸膛,却推不开

她无可奈何,只得任由他抱“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没什么比你好好的更重要,记住,什么都比不得你的平安”他指腹一厘厘蹭过她脸颊,最终停在她右眼角下方那颗泪痣上

江娴察觉到怪异,他现在似乎不爱说那种肉麻话了,这要是放在以前,他绝对得说什么都不如你,你得好好在我身边什么的,可是现在他只说要她平安

江娴经不住疑惑,问他你这两天怎么怪怪的

这次换靓坤沉默不语了

过了好一会儿,车子已驶入别墅大院,他才低声说了句话

他说,等过了风口浪尖,我会放你走

江娴猛地一激灵,没料到他会变化那么快

但是不管她怎么问,他都闭口不谈了

江娴懵懵懂懂也能明白一二,她知道他不是不喜欢她了,他是不忍心看她愁苦

吃过晚饭,江娴早早回屋

她捧了本纳兰性德的诗词趴在床边看,说是看,不过是消磨时光

过了会儿,挂钟时针指向九,门扉吱扭扭一响

江娴没回头,她对他早已放下警惕,又不是没同床共枕过,她没什么好矫情的

那抹藏蓝色身影从门口踱步到床边,却没说话也没再动

江娴听见动静,她嘴角一勾,索性继续翻书,不搭理他

她背对着他,不知他什么表情,也不知这王八蛋站那不动是要干什么

忽然,她察觉到床铺一阵塌陷

她一扭脸,那王八蛋已经趴在她身侧,正托着腮瞧她

她憋着乐别过头,接着看书,头低得更深

靓坤蹙起眉,伸出手抬她下巴,让她抬头

“凑那么近,眼睛不想要了?”他双手撑床向前挪了挪,按开另一盏台灯

江娴眼前的书立刻被照亮,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你怎么跟教育小孩似的?”

她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她爹妈也天天数落她写字时低头,或者关着灯看电视

靓坤有趣又好笑的轻嗤,拂开垂在她眼前的一缕头发“你不就是小孩?”

江娴瞥了他一下,却发觉他没说错

她忍着乐,悠悠说那我得管你喊李叔叔了

这叁个字听得靓坤浑身一哆嗦,他叹了口气,满脸的愁苦

江娴没想到他还有年龄危机,她忙说你不老,你泡的马子都是十几二十的,你能老吗?

靓坤被逗乐,透过昏黄灯光看她的侧脸

他微阖着眼,嘴角勾起弧度,匪气又迷人“泡马子算什么本事,谁要是能泡到你,那才是祖坟冒青烟”

江娴阴阳怪气哟哟两声,睨了他几眼,转过头继续看书

她漫无目的翻开下一页,随意一扫,手指刚捻上书角想翻页,却被右下角一句诗吸引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她呼吸一滞,目光久久无法移开

靓坤察觉到她的失神,他太关注她,她细枝末节的波动都逃不过他的眼

他低下头凑近那页书,眯着眼顺着她目光寻去

她下意识慌忙的用手捂住,旋即想将书合上

靓坤哪会允,他胸膛半压上她身躯,毫不费力就掰开了她的手,将她两只手腕牢牢钳在掌心

他看了几秒,懂了个大概

他转而笑出了声,贴近她耳畔明知故问问她这诗什么意思

江娴自知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硬着头皮嘀咕“明明是佳偶天成的鸳鸯,却分隔两地,天天思念期盼,也不能在一起…”

她有些伤感,停顿两秒后轻声呢喃“连这么般配的璧人都不能人一对影一双,春天来不来还有什么意义?”

靓坤的眼神愈发有趣,他张了几下嘴,却发觉连吐出一个字的资格都没有

他缓慢松开她,重回他的位置

斑斓灯光映亮他的面孔,一如既往的忧郁,似有千愁万苦牵绕心头,散不去

江娴有些内疚,她叹了口气合上书,将那本好巧不巧道明她心意的纳兰词推到一旁

他的脸,她看了又看,最后实在是怕了他那种悲伤眼神,干脆别过脸去

她爬了两步,靠近床头柜,手肘撑床摸来烟盒

她先是拿了一支,叼进嘴后又想起他,只得又抽出一支,反手甩在床上

靓坤默然捡起,叼进嘴等她的打火机

她给自己点上烟,叼着闪烁火光的烟回头,将打火机扔给他

她狠狠嘬了一大口烟,像是在壮胆

不是怕他生气,是怕他伤心

“靓坤,你别妄自菲薄,你真的很好,你也能看得出来我有多在乎你,我可以这么告诉你,你和他在我心里的分量是一样的,只不过我对你们的感情不一样,我不瞒你,遇见你以前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我的确喜欢他,但是你对我来说也真的很重要,我不是为了讨好你才这么说,我这个人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为了什么去接近谁奉承谁,就像今天,你说我害怕吗?我当然害怕,我他妈怕死了,但是我就想啊,我不能陷你于不仁不义吧?我这条命可以说是你给的,要不是你,那一刀下来我要么毁容要么没命,靓坤,你得承认,咱俩之间早就不是绑匪跟肉票的关系了,我有时候也在想,我怎么就跟你扯上关系了,但是我不后悔,这都是命”发自肺腑,无半句假话,她一气呵成说完,没磕巴一下

靓坤失了笑意,她的半截身影逆光,明明是一缕暗影,却压在他心头,沉重得不能再沉重

他没说话,继续听她说

江娴食指覆上他畜满胡茬的下巴,缓慢轻柔的掠过

她一叹气,缩回手“我知道,你们出来混的不信命,但是你得信缘分吧?”

她忽然咯咯乐起来,两只小手胡乱比划着“你说,九龙那么多家音像店,我他妈怎么就进了那家了?”

她指尖点了下他额头,故作兴师问罪“还有你,王八蛋,你那天怎么就没去泡马子没去打场架什么的?你怎么就也进了那家店了?你烦死了,阴魂不散!”

靓坤低低发笑,他觉得无奈,却也被她这俏皮的话逗得心花怒放

她勾了勾唇角,撤下酸麻的左手,换右手肘撑床“你知道吗?那天第一次听你说话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他妈真没见过比你还重的烟嗓,不过后来我听习惯了,我一开始还觉得你吓人,后来也习惯了,我本来以为是我跟你相处的日子多了,耳朵眼睛被你征服了,其实不是的,是我从心里接受你了,是我对你没敌意了”

她见靓坤没有要回答意思,也无所谓,继续自说自话

她抬起眼,看向被纱幔遮挡的窗柩,月色如霜,洒落缕缕皎白“你这个王八蛋,你怎么就占了我心里的位置?老子今天为了你多大义凛然?妈的,我以前总想着自杀,就差写遗书了,知道我为什么没写吗?因为我的遗言太多了,我懒得写,我以前认为我要到了临死的时候,我一定会说好多好多话,我首先得痛骂这个狗屁世界,然后还得把那些欺负过我,贬低过我的人全骂一遍,我还得求老天爷让我下辈子别做人了,做人太累了”

她泄了口气,眼底尽是落寞“可是眼看着真到了要上地府报道的时候,我却什么都骂不出来了,我记得我就说了两句话,一是让你再遇良人,二是…哎哟,不提了,怪丢人的”

她说完这句,便闭上了嘴,仰起头,视线全部献给虚虚渺渺的月色

她睡惯了他家的床,也吃惯了他家的饭菜,更是习惯了他

刚来的那两日,她也时常这样望着露台发呆

她望远处不知名的高山,望附近片片热闹繁华的街市,望院落之外的车水马龙

她曾在方婷的炫耀里黯然神伤,说栅栏是束缚人自由的东西,也曾一哭二闹叁上吊要自由

可是当一切都沉淀过后,她变得坦然,无畏

因为他一次次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不会伤害她

空调送出的冷气拂过她脸颊身躯,她刚才的豪言壮语渐渐被平息,一切都归为平淡

她记得那夜,酒酣耳热的他温柔替她吹头发,半梦半醒的和她讲述过去

她记得那夜,他蛮横霸道的给她洗脸,告诉她她很美

还有他给她画的眉,他的各种无条件偏袒

她也明白,方婷能一次次相形见拙,不是因为她江娴嘴皮子耍得好,也不是因为方婷嘴笨

是因为靓坤护她,她有说任何话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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