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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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之尽, 终年覆冰,称之古海。古海有国, 其名寒荒。

国中有祀神者二, 一名女祭, 一名女薎。

《古海海志》记载,曾有致情地理堪舆的修士, 一心欲探西洲海界,便冒险穿过西北隅的冰川,沿寂寥的冰海一路探寻,御剑飞行了七七四十九天,视野中忽然出现一条白茫的冰脉,匍匐如巨龙,连绵上百里。修士以为和先前遇到的一样,只是漂浮于古海海面的冰川,便打算在此处稍作休息。

甫一生篝火,滚雪崩冰。

山脊裂开,钻出手足生鳞的白发妖怪。

修士这才知道知,自己已经抵达西洲外海的尽头。

古海唯见黑天不见白日,无数大如洲陆的冰壳漂浮在深黑的海面,有酷寒的暴风从冰壳的裂缝里吹出,正是秋声一尽就会席卷整个西洲的厉风。厉风刮起茫茫一片雪潮。雪潮纷纷扬扬,雪大如席。

西海海妖中的寒荒一脉就生活在这里。

他们是远古冰原时代石夷的一支后裔。

继承了石夷喜好冰寒的特性。

西洲山岳的冰雪在天柱确立后消融,融雪成河。眷暖的走兽飞禽留在大陆上,喜阴逐寒的族属迁徙向西北。寒荒一族走得最远,一直走到了人间西北角的尽头,才在厉风出源之地停了下来。以厉风为呼吸,以玄冰为嚼食。极渊的寒意渗透进寒荒一族的血肉和骨骼,

偶尔,寒荒一族也会出现在接近洲陆的近海,只要他们一出现,那一年的冰季就会比往年更加漫长,更加冰冷。但这种情况,哪怕翻遍《西洲洲志》也不过寥寥几例,因此对于西洲的人们来说,他们更像一个遥远而神秘的远古遗梦。

但对于每年都要北上引鲸破冰的御兽宗弟子来说,寒荒之国却不算太过陌生。

宗门内,几乎人人都听说过一二相关的传说。

有说寒荒的大妖能够倾倒海水,将桑田变成汪洋,有说寒荒的大妖在海水中跋涉,将冰山扛在背上,以此磨砺自己与龙龟之属搏杀的筋骨......众说不一,却全都证明了寒荒大妖的强横。

女薎,吴初长老声色俱厉,本宗感念贵国镇守古海之大义,向来对尔等敬重有佳,诚以为盟......

他的话戛然而止。

雨幕被撞破。

白发银袍的身影鬼魅般一闪而过,下一刻直接出现在吴初长老身前。伴随着银铃声和金属碰撞的巨响,闪电间隙的骤暗中迸溅起一连串暗红色的星火,吴初长老向后重重撞在崖壁上,崖壁龟裂凹陷。

女薎凌空漂浮,寒白如雪的左手按在他交错架起在身前的青铜双臂。

吴初长老脸上先前的跋扈和愤怒此时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只剩下一股油然而生的骇意。

御兽宗八门八法,最强力的手段,除了奴百兽而威杀四方外,还有一种移花接木的取用之道,是千年来御兽宗走上奴妖一途后,新兴起的法门,即将所契妖兽的神通转嫁到自己身上,以此弥补门内弟子近战不足的缺陷,称之为异彼我处,行必我得。

移花接木的取用之道因行端颇有些邪肆,便在宗门内部也常有争议,一直到十二年前,晦明夜分后,三十六岛进驻清洲,御兽宗内部才将这术正名,不在压制其发展。而这吴初长老,正是此道的竭力推行者。他的一双青铜臂,正是来源于以披盖铜甲,力大无匹,举山踏河著称的壑山鏊兽。若论其防御之坚,在门内足可以排进前三。

双臂的青铜鳞片下渗出细密血痕。

吴初长老只觉得自己是架住了一片海从女孩不大的手掌上传来的是犹如倒海的恐怖力道!刺骨的寒意顺着双方接触的地方迅速攀爬向上,青铜鳞片被冻得出现白色的裂痕。不,不能在这样下去,

否则他非死不可!

就在吴初长老果断地就要断臂求生的瞬间,女薎抬头,赤金的瞳孔冰冷残酷,唇角拉开,露出一个饱含恶意的嘲笑。

......不好!

吴初长老思绪一转间,五脏六肺内同时刺入一股刺寒。

女薎惨白的手指指甲暴涨,锋利如弯钩的尖爪贯穿吴初长老的胸膛。她唇角的笑容越拉越大,唇瓣分开,仿佛孩童恶作剧般发出一声清脆的爆音:

砰!

吴长老!!!

原本稍稍安定些的御兽宗弟子们忽然齐齐出声,声音中满是惊恐。

尔敢!旁侧的长老又惊又怒,顾不上维持阵法抵御厉风,一转法器,当头朝孤身进入第二重峰的女薎砸落。

哈哈哈哈哈哈......

昭然若揭的恶意笑声里,崖壁上吴初长老自里向外砰地一声,炸成一片白色的冰渣。纷纷扬扬的冰尘中,长过脚踝的白发飘动,女薎轻如薄纸地向后倒退,闪电照亮她弯曲成爪的手。

出手的长老身形一顿。

死亡的直觉迎面罩来,海面上,数万张的巨弓同时拉开同时瞄准,数万根劲弦拉开的声音汇聚成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异声响,刺目的雷电光中,寒荒国的妖魔们披着白发,搭在弓弦上的骨矛矛尖如齿,锋利森寒。

嘀嗒。

女薎轻飘飘地落回到鲸骨颅顶,惨白的手指间抓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心脏还在跳动,仿佛还活着一样。

女薎手掌一翻,掌心正面朝上,僵直难动的长老连同其他御兽宗弟子顿时清清楚楚地看见被她握着的那颗心脏。心脏的确还在跳动,被生生扯断的血管里喷出汩汩热血,心脏表面的血肉扭曲成一张人脸。

那张人脸与炸成雪尘的吴初长老一模一样。

在剜出心脏的同时,女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吴初长老的魂魄一并生生抽出,困在了他的心脏里。

暴风雨中,齿牙撕咬血肉声,生魂活魄凄厉惨叫声,格外清晰。

御兽宗弟子们人人色变。

妖兽食人由来已久,驭妖使兽的御兽宗弟子更是见惯了活人被妖兽啃食的场面。但像眼前这种,连魂魄都一并剜出的场景,就连大部分长老都是生平所未见,在恐怖诡异的同时,只觉寒气透骨而起。

一时间,竟然在无人言语。

女薎一口一口,咀嚼还在跳动的心脏。生魂凄厉的尖叫,猩红的血顺着女薎青白的手指向下滴落。她慢条斯理啃食活人心脏,眼睛却始终落在赶来的长老们身上,瞳孔狞金的光芒冰冷凶毒。

最后一声惨叫消失在白森森的牙齿间。

女薎不紧不慢地舔舐指尖残留的血,似乎意犹未尽。

食人......雨冲刷着重峰上的御兽宗弟子,有人喃喃出声,古之戾妖以人食,噬其血肉,吞其魂魄,齿嚼爪撕,为其所噬者,不得......

狂风暴雨,怒海狂涛的咆哮声里,正在舔舐手指的女薎猛地偏头,透过重重雨幕,瞬间锁定说话的弟子。

对上那双狞金的非人眼瞳,恶毒的杀意扑面而来。

那名弟子吓得一下子瘫坐在原地,失态尖叫: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刚入宗门,我没杀过妖

嗒。

失态的弟子声音忽然止住。

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按住他的肩膀。

女薎的长发在足边摇曳了一下。她停留原地,恢复干净的五指垂在身边,眼睛微微眯起,盯着无声无息出现在御兽宗弟子身后的人。来人做道士打扮,身穿一件蓝布宽袖道袍,腰间系一条麻带,脚踏黑布鞋,五官并不怎么出众,见之即忘。

蓝袍道士似乎自带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一出现,空气中的寒气如冬雪逢春,悄然消退。弟子心中的惊惶随之去了大半,而原本如临大敌的一众御兽宗长老则像松了口气,急忙拱手行礼。

见过太乾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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