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3)(1 / 2)
哭你大爷的,陆净目视前方,揭开一尊铜炉,少爷那是风大沙进眼。
娄江笑了一声,青剑出鞘。
一跃出城。
风起了。
盖天图仪的明堂内纸张乱飞。神君留下的手稿,历师纪官这些时日计算的草纸,被卷得到处都是。然而已经没有人顾得上去收拾整理,因为堂顶瓦屋青图面上,璀璨的星带缓缓浮现,最终纵贯东西。
状如一条盘绕苍穹的
龙!
山海阁与天工府的历师们脱口而出。
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九三,君子终日乾乾;九四,或跃在渊。九五,飞龙在天上九,亢龙有悔!用九!一位老木之年的历师双手发抖,声音激动得变了调,群龙无首![1]
是六龙啊!是六龙!!
写满算筹的稿纸刮到脸上,历师一把抓住,浑身颤栗,几乎发了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乾卦》里的那条龙!
在《乾卦》中,一共有六条爻辞提到龙,或曰潜龙,或曰见龙,或曰飞龙,或曰亢龙,或以君子代称。
这也就造成了十二洲历学上的一个千古难题。
这些龙到底在哪里?
到底是什么?
大儒们将它解释为君子的品行,阴阳家们将它解释为山川与地炁的变化,唯独历法学家始终苦苦追寻,认为它一定与历法与天象有关。因为在《彖》辞中清清楚楚地指出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
明为日月。
大明终始,在天文中应该以四时变幻来理解,即为乾道变化。
那么,这与四时有关的龙,到底是指什么?为什么《乾卦》中反复提及它?为什么它与云雨布施,寒暑更迭有关?为什么它能主宰乾坤的变化?这些问题几乎逼疯了一代又一代的历学家。
他们遍寻天象,始终找不到这六条龙的踪迹。
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黄画图转动,在青画图上演示一年四季。
一条辉照九宸的巨龙出现了。
它东起沧溟,西到古海。它在春分的黄昏,抬首露角。它在仲夏的暮晚,高悬于天。它在秋分的初霞,与日合首。它在上九之节,渐沉西边历学家的猜测是对的。《乾卦》中六龙确有其物,在十二洲的天空中,的确盘亘着这样一条统御四时的龙。[2]
它就是人间洲城上映天空形成的星河。
找到了,找到了
历师们涕泗横流,不知所云。
老天工不懂天象,也不懂爻辞,只觉得这群历师全他娘跟疯了差不多,大有下一刻就要走火入魔的架势。他提起自己的血斧,双斧对砸了两下,刚要提醒这帮子失心疯的家伙回神干正事,就只觉得脚下的天池山一震晃动。
这次震动不比先前的震动。
像是整座城在跳动!
梅城外多了一个直径三百里的盆地。
驾驭金楼白玉舟的清昙佛子额头满是豆大汗珠,拼尽全力地操控飞舟,试图稳住阻住瘴雾的半月形光阵。城墙上,城墙内,所有人都惊骇欲死,只见一尊仿佛头抵苍穹,脚踏大地的巨魔神相,正低头俯瞰这小小的瓮中之城。
这尊魔神相,是如此巨大,巨大到城池上空只能印出祂的小半张脸。
城中,不论是难民,还是居民,不论是凡人,还是修士,都忘了哭泣,忘了呼吸。他们全都傻傻地仰着头,近乎呆滞地看着头顶上那张被金甲半罩的巨脸。
这是一种纯粹的、对巨物的震撼和恐惧。
在这尊魔神法相面前,别说个人,就连整座城都只是一颗小小的弹珠,一个小小的玩具。对方的呼吸从高空洒落,落到地面就变成摧屋毁木的大风。一时间,所有人只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文人杂记笔谈里的处于瓮中的小人国。
外边的巨人只要一掌拍下,整座城,连带城里的所有人,都会变成一片薄薄的泥土!
艹你大爷。
其他人还处于呆滞之中,梅城城区里的左月生就猛然停下脚步。
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姑娘只感觉,一瞬间,这个胖乎乎的大哥哥变得特别特别可怕,可怕到仿佛不像是个人!而是头凶狠的、暴怒的兽!左月生将她放下,推向一群山海阁的应龙司弟子。
阁主。
应龙司弟子中有几名曾亲身经历过十二年前的那场浩劫,见过类似的场景,此刻牙关虽然磕碰,但尚且能保持住镇定。
去天池山。
左月生言简意赅地命令。
紧接着,他一个纵身,登上了梅城中最高的建筑,与那张居高临下,俯瞰梅城的巨脸相对。
巨魔神相漠然地俯瞰整座城,目光就如同凡人打量忙忙碌碌的蚁巢,
左月生双腿分开,提刀而立,大喝:喂!
巨魔神相眼珠转动,将冰冷残酷的视线从天池山顶,移向这只猖狂的蝼蚁。
左月生稳稳站立,牙齿好似都是铁打的,碰撞在一起,迸出刻骨的恨意和杀气:害死我爹的,就是你们这种玩意?
天池山顶。
老天工在明堂震动的时候,就一个箭步,冲出大堂。刚一出大堂,全身的血甲就全绷了出来,饶是如此,犹自觉得在威压下如身陷泥沼。此刻,曾经的黄帝将视线移开,才骤然轻松起来。
坏了!月生!
老天工奔出一步,又猛地止步。
蠢货!!
左梁诗那蠢货,死得怎么这么坑?!自己跟赤帝单挑,死了就算,还连带把左月生也带成个想跟黄帝单挑的夯货!蠢蠢蠢!比他爹还蠢!他爹还跟王八一样,忍了八百年才出刀,他这小王八羔子,连八百年的零头都没有。
逞什么能?!
一边是跟亲儿子也差不多的徒弟,一边是至关重要的星表明堂,老天工卡在中间,惊怒交加,忍不住破口大骂。
正如油锅上的蚂蚁一般时,却见笼罩梅城天空的巨脸缓缓移开了。
老天工太阳穴一跳。
下一刻,就听见城门外佛宗清昙佛子的焦急的声音传来:左阁主卢长老
祂、祂是要断地脉!!!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整座梅城又如鼓上的弹丸一样,连城带人,离地三尺,又是一震。
这一次,就连天池山,都开始晃动起来了。
城门外,勉强驾驭金楼白玉船的清昙佛子口鼻之中,已经满满都是鲜血,胸腹气血翻滚,全靠菩提明净子护住心神,才没筋脉寸断。他顾不上站稳,就赶紧再次凝慧眼,去看前方瘴雾里,黄帝高枢第二次落拳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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