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2 / 2)
天还有点冷,扶游裹着衣裳,蹲在田埂边,等了许久,才等到农夫扛着锄头过来。
他吸了吸鼻子,拿着笔墨跟上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从皇都来的信使,骑着马,从他身后飞奔过去,在村中资历最长的老人家的宅院门前停下。
扶游对急促的马蹄声有一种下意识的畏惧,他回头去看,看见来人的模样。
是秦钩的一个暗卫。
扶游赶忙把东西收好,走上田埂,准备跑回去。
可是他还没跑出一步,暗卫便朝他喊道:扶公子请留步。
扶游回过头,脸色苍白,他强自定下心神:什么事?
暗卫朝他做了个手势:扶公子,陛下托小的带来一些东西,还有几句话。请。
扶游抿了抿唇,壮起胆子,朝他走去。
他什么都不怕,就是秦钩又来了,他也不怕。
他照样能把秦钩赶走。
在村中里长的宅院里,扶游坐在案前,案上茶碗升起热气,浮在他眼前。
他低着头,手指拨弄着碗沿,仿佛在走神。
暗卫单膝跪在他面前,解下背上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着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他把东西放到扶游面前,一边打开,一边道:陛下本来是要自己来的,但是前几天大病了一场,所以
他在说这话时,留神看着扶游的神色。
可是扶游神色淡淡的,没有什么变化。
暗卫收回目光,把油纸包着的四四方方的、乌黑的糖推到扶游面前:而且陛下想着,扶公子一见着他,又要哭,所以就没亲自来,让小的给扶公子带了点爱吃的点心。
陛下还说他小心地瞥了一眼扶游,他已经知道错了,都会改的。只要扶公子肯回去,陛下马上下旨澄清,立扶公子为后。
扶游笑了一下,把糖推回去,态度平和,语气坚定:麻烦你回去告诉他,我不想回去,更不想做皇后。我只想做采诗官,等到了冬天,我自然会回去献诗的。
他想了想,又道:他不必强求,或许只是我刚走,他不太习惯而已。
或许只是扶公子刚走,陛下有些不太习惯。
养居殿里,暗卫跪在秦钩面前。
秦钩端坐在案前,身边照常堆着奏折,桌上却有几块石头同玉玺放在一起。
暗卫回禀的时候,他就低着头,摆弄着石头。
听见这句话,秦钩忽然抬起头: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小的向扶公子转述陛下的话,一字不差。
你有没有告诉他,我爱他?
暗卫低下头,意思很明显了:小的去时,陛下并没有
秦钩霍然起身,质问道:为什么不告诉他?告诉他,告诉他,我爱他啊。
他紧紧地握住那块石头,蹲下身,喃喃道:我爱他,我爱他,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告诉他,去告诉他。
南边树林里,小溪流边。
马匹被拴在溪边,低头吃草。
扶游坐在岸边石头上,借着溪水洗果子,就当是吃午饭。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尽力加紧赶路了,秦钩派来的人还有又一次找到了他。
暗卫又一次跪在他面前:陛下说,他他喜欢扶公子。
扶游蹙眉。
说实话,先前暗卫传的话,他都能想象出秦钩的原话。
无非是不耐烦,又觉得他在闹脾气了。
但是这句话
根本就不像是秦钩说的。他只会冷着脸,说些我谁都不喜欢的话。
至于喜欢谁这种话,在秦钩眼里,就是蠢话。
大约是暗卫为了完成任务,才这样对他说的。
想通这一点之后,扶游便笑了:不用编这种谎话,我不会回去了。
暗卫哽了一下:扶公子,这话确实是
扶游打断了他的话:一遍一遍地来回传话,确实也很麻烦你,往后他再要说什么,你就对他说:扶游不回去了。他要是不肯,你就出宫来,在外面找个客店住几天,然后回去跟他说,我不回去了,等冬天到了,自然会回去献诗的。
他把手里的果子递给暗卫:给你吃吧,吃了快点去找个地方休息吧。
等暗卫接过果子,扶游便站起身,脱了鞋,挽起裤脚,牵着马,涉水淌过面前的小溪。
像树林里的一片云烟,飘远了。
秦钩面前,暗卫不敢隐瞒,只能一五一十地重复扶游的话。
秦钩捏着石头,没把话听完,就站了起来。
你怎么跟他说的?
暗卫立即俯身:小的向转述扶公子转述陛下的话,说陛下喜欢他。
是爱,我是爱他。秦钩大步走下台阶,我亲自去跟他说
话音未落,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好像早就跟扶游说过了。
在扶游走的第一天,他就跟扶游说过了。
一点用处都没有。
扶游是铁了心要出去采诗,不肯回来了。
扶游不肯回来,那他要怎么求得扶游回心转意?
这样不行,绝对不行。
秦钩再往前走了一步:我去把他带回来
也不行,上次试过了,扶游会生气的,还会说宁可自尽,也不回来。
秦钩走回位置上,安静坐下,继续批奏折。
暗卫行了个礼,就要退出去。
他出去的时候,另一个暗卫又进来了。
禀陛下,几个世家与西南王,似有异动。
秦钩捏了捏指节,若有所思:嗯,知道了。
扶游不会跟他回来,如果让扶游自己回来呢?
只要扶游回来,他肯定好好对他,他再也不会欺负他了。
扶游离开的第一个月。
某天夜里,秦钩的几千个死士,兵分几路,以陛下赏赐的名义,分别敲开了西南王秦栩的府邸,皇后晏知的凤仪宫,还有几个世家的家门。
开门之后,几千个死士迅速控制住所有人,不论对方如何喊冤,他们都默不作声,各有分工一般,开始仔细搜查各处。
从深夜搜到晨光熹微的时候。
街道上打更的更夫、宫里报时的宫人,因为府门、宫门紧闭,都没有发现异常。
直到翌日一早,找到了各种书信之后,官府的人过来接手这些人,将他们带出各自的府邸,旁人才恍然。
原来昨天晚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几千死士凭空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只有被抓的人才知道,他们真的出现过,那是皇帝的人。
南边的桃花开了又谢,扶游牵着马,戴着箬笠,走在南边的山雾烟云里。
秦钩的暗卫再没有找上来,或许是秦钩放弃了,或许是那个暗卫听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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