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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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以偿地,崔强在那张八风不动的脸上捕捉到了细微的变化这男人没跟他逗着玩甭管他有几两重的真心,起码这一刻,他跟自己是都盼着许尧臣好的。

许尧臣啊,从我见着他起,他就混蛋。不是冲旁人,是冲他自个儿。崔强一双眼眯在青白的烟雾后,隔着那白蒙蒙的,像沉在了往事里,那块疤,他指脖子后,是我欠他的。我出门没留神,碰上从前老仇家,让人追了几条街,怼到死胡同里差点打废了。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不要命地跟人干架,硬是撑到了警察来救命。知道为什么我宁可债主来收拾我,也要替他挡着么?因为我欠他一条命。过命的交情,你们这种坐在云端的人,不懂。

崔强口中的许尧臣,真是陌生。

厉扬握笔的手晃了下,钢笔在白纸上点了个可笑的顿号。

崔强是个人精,两句话,什么都看出来了。他点到即止,给了个收尾:他命苦,大老板,就算你有运筹帷幄的本事,也甭拿他冒险。我这弟弟,脑子一热什么都能干出来。

听他这话的人始终没表态,沉默着,也不多解释,一副对着外人没屁话的傲慢模样。

崔强又低头玩起手机,也压根不当回事反正该说的说了,静观其变吧。

下午一点三十分,叫人糟心的许尧臣终于啃完了一个橙子,把皮扫进垃圾桶,又把垃圾袋捡出来打了个结搁到门口。

他像犁地一样把每个房间都犁了一遍,把大大小小的垃圾袋全拾掇了,在门边堆起一个垃圾山。

都收拾完,才去换了帽衫仔裤。

他站衣帽间想了会儿,又一件一件褪下来,在里面套了秋衣秋裤狗皇帝天一冷就唠叨,说他仗着二十五六成天耍单,早晚收获老寒腿。

穿暖和了,许尧臣又在成排的大衣里挑挑拣拣,找出来一件宽松廓形的,伸胳膊一裹,挺合适,于是把裁纸刀往内兜一塞,去门口拎上他的垃圾山出门了。

车开出地库,碾过铺满落叶的小道,正要上主路,手机响了。

许尧臣扫一眼,抬手挂断。可对方锲而不舍,大有把手机耗歇菜的架势,一连拨了十来个。

许尧臣实在遭不住,皱着一张脸接了。

什么事儿?话一出口,就没好腔调。

怎么和妈妈说话的!电话刚一通,程艾听见这话音,立马恼了,不管你在哪,过来见我。今天要是见不着你,我跟你保证,明天的头版头条就是程艾的讣告。

程艾不是没自杀过。

当年她在疗养院里,把割腕上吊吃药都试遍了,每一次都能把许尧臣吓没半条命。

如今,他确实不敢赌,她清楚得很,这是他的软肋。

你许尧臣看表,两点零五,我只有一小时,你在哪?

程艾像是松了口气,百翎路,丽思卡尔顿,1109。

听罢,许尧臣要挂电话,却又听程艾问:你远不远啊?

不远。撂下俩字,他切断了通话。

他这个妈,在他十五岁前,像一株牡丹,华贵、端庄,不与凡俗争奇斗艳。在他爸死了之后,这株牡丹迅速枯萎,原本的根系上生出伪形来,看似并无不同,可内里却早已天翻地覆。

两点二十分,崔强向厉扬展示了他手机里刚收到的一条信息。

他歪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成为了敢用臀部接触狗皇帝御案的第一勇士。

瞧见没,他点着手机屏,临时有事,预计五点半可到。你先去,随机应变,天有不测风云啊,大老板,我弟弟计划有变了。

时间赶的正巧。

真是刚要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厉扬松了肩背,往大班椅上一靠,也点了颗烟,慢条斯理跟崔强掰扯:许尧臣既然把你找来,那他就没打算玩命,不然他一个人玩孤胆英雄不是更刺激?他那个计划,幼稚、满身漏洞,他社会经验差,可你老道啊,真就看不出来?你吃准了他只要出发就得先联系你,你不急,可你怕我也不急,真耽误了事。先掂量许尧臣到底在我这儿有几斤几两重,又旁敲侧击想知道我安排了什么人。崔先生,我可以对你全盘托出,可你跟我兜了半个地球的圈子,却一句真话也没撂。

崔强腰杆一挺,早年混街面的劲儿又上来了:你要的真话我肚子里没有,你就是把刀架我脖子上我也没有。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就一个态度,随便。

方程、方浒、许尧臣,究竟是什么关系厉扬话音平和得很,你和方浒总有一个要坦白,不急。

崔强觑着他,下意识摸了把脖颈子,腿一撑,不挨着那贵得咂舌的破桌子了。

他不了解厉扬,可他看得懂这男人压在风平浪静下的狠和痛那不是一朝一夕能淬成的情感,是经年日久在刀尖上滚出来的。

同一时间,许尧臣不耐烦地和程艾在房间里面对面坐着。

他有七八年没见过程艾了。

奇异的,竟然看上去挺陌生。

程艾像是不会老,靠着一副卓越的骨相,撑起细腻的皮肉,扛住了岁月无情的鞭挞,仍旧是个美人。

无怪方远和季广茂会前赴后继。

你不能这样下去了,儿子,程艾仔细打量她只宠爱过十四年的孩子,仿佛才找回为人母的自觉,离开那男人,过你自己的日子去。妈妈不求你星途灿烂,只求你做个私德无亏的人。

许尧臣无动于衷:能说点新鲜的么。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程艾的眼泪突然涌出来,情绪在失控的边缘摇摆,你小时候是多乖的一个孩子啊,我还记得你三岁那年,妈妈、妈妈地喊我,跟在我后

十多年了,妈,时间过去了,他走了那么远,而母亲却像被留在了当年,我二十六了,不是三岁,也不是十五岁。爸都走十一年了,你能不能从那段梦魇里睁睁眼?

程艾失声痛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你和一个男人做那样肮脏的交易,你让我将来用什么脸面去见你爸爸!

许尧臣抽了张纸塞她手里,好似被这情形拉回到了疗养院那逼仄的小房间里。他愣了下神,才道:我和他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你要能理解,就当我俩是上个床,纯炮友。你要理解不了,那我也没办法,我还有事儿,就先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碎了许尧臣后面的话。

程艾手抖着,一双漂亮的杏眼让羞恼烧得通红,她尖叫:不要脸!

许尧臣搓了一把火辣辣的脸颊,是,我不要脸。他突兀地笑了声,不瞒你说,十五岁以后,我就没脸了。

他低头拿手机拨出一串号码,果然,那边没响两声就接了。

不出所料,季广茂也来了。

喂,季叔,我现在要走,你过来看着我妈吧,他喉头一滚,开口似是有几分艰难,药带了吗?

带了带了,我在楼下,这就上来。电话那头立刻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小程啊,你先别急走,我上来你再走,啊。

许尧臣应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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