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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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嘶喊着,肩膀的疼痛却让他上半身一动都不敢动,只能绝望地蹬着两条腿,像是块干腊肉条,被苍鹰抓到了伊恩的面前,又狠狠地丢在木架下,撞翻了几只酒桶。

老头的口鼻中漫出了鲜血,他在酒液中挣扎着,酒水却又呛进了他的肺中,灼辣的疼痛与窒息的危机折磨着他,求死都不能。

伊恩的反应仍是有些迟钝,但也发觉了老头被丢下来,再不屑于制造任何的幻境,温柔的金光下狠虐地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我的尸体,到底在哪里?

老头的脸已经被血糊住了,求生的意志本能地驱使着他,忍着剧痛抬起手臂,指向酒窖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伊恩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不自觉地松开了老头的脖子,任由对方跌落入酒液中,溅起血色的水花。

他就那么看着,瘦小的身躯在高大的酒架间伫立,怔怔了许久,然后才缓缓迈动步子,向那角落走去。

一直木桶,被孤零零的放在高架上,尽管刚刚也被苍鹰掀开了盖子,却没有流出一滴葡萄酒。

伊恩终于走到了木桶边,他伸出双手,有些拙拙地扒住桶的边缘,而后从中无比珍重地抱出了自己的尸体。

祁沉笙心中早有准备,他想要捂住汪峦的眼睛,却汪峦却按住了他的手,默默地摇摇头。

他与金丝雀的羁绊,令他几乎可以切身感受到伊恩所有的痛苦,这种折磨已经存在太久了,他想要亲眼看到,伊恩寻到了他的结果。

那尸体被困在酒桶中,像是被刻意做过防腐处理,整个扭曲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皮肉虽没有腐烂,但也干枯得紧紧贴在骨骼上。

少年曾经漂亮的面孔,变得丑陋而恐怖。

可伊恩却仍旧紧紧地抱着他,眼睛早已没有泪水,只有溢着碎金的空洞,他断断续续地,讲出了当年的事。

当年,他对教堂后的那个守墓老头,几乎毫无防备之心,对方骗他希侬神父在酒窖中等他,他便相信了。

伊恩从不奢望,希侬神父约他在这里见面,是要回应他的感情。他想要的,仅仅是一个体面的告别。

可当他来到这里时,等待他的却并不是希侬神父,而是另一个用黑布蒙着脸的高大男人。

伊恩终于意识到不对,想要逃跑,可他却眼睁睁地看着,酒窖的门被老头从外面关上了,而自己则被那人掐住了身体

绝望、痛苦、屈辱,伊恩挣扎着打翻了酒桶,那人的力气极大,将他的头死死地按进酒液中,逼着他吞咽直烂醉。

他被关在这酒窖中整整十三天,葡萄酒液麻痹了他的痛苦,终于在濒死的那刻,为他带来了美好的虚影。

阳光透过厚厚的石砖,照入了冰冷的酒窖,梧桐灿灿的树叶落满了老旧的钢琴,他化为了一只小小的雀鸟,展开满是金色羽毛的翅膀,穿过木门飞出阴暗的地下。

他,逃离了所有的痛苦,甚至暂时忘却了那些恨意。

--直到被汪明生所发现,引化成了执妖。

伊恩抱着自己的尸体,跪坐在地上,身上的流金光芒却渐渐黯淡下去,最终变回了小小的金丝雀,融入到了尸体中。

苍鹰在半空中张开宽大的羽翼,暗色的羽毛无声无息地纷纷落下,一层又一层地覆盖了伊恩的尸体,最终成了黑色的布毯。

汪峦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想要将那些来自伊恩的情绪小心地整理起来,随即又感觉到了身体的疲惫,被祁沉笙揽入怀中。

而就在他准备思索如何安葬伊恩的尸体时,却惊讶地发觉,祁沉笙的执妖苍鹰居然化为了一个英俊的男人。(别误会,不是当年害伊恩的那个!)

是了,这时汪峦才恍然想起,尽管苍鹰一直以鹰的形态出现,但他本质也是执妖,生前也曾经是个人。

祁沉笙对此并不意外,他圈揽着怀中人的身子,安抚地轻拍几下汪峦的后背,而后才眯起灰色的残目,看向自己的执妖。

苍鹰化为的男人弯下腰,天生带着几分风流气的眉眼间,尽是凝重与爱怜,慎之又慎地将伊恩盖着黑布的尸体,抱了起来,然后向着门口走去,

汪峦一直注视着他,回想起过去几个月,苍鹰与金丝雀的相处,心中慢慢明白了什么。

而就在男人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对祁沉笙说道:你答应过,我可以提三件事。

祁沉笙仍是眯着灰眸,目光在他身上看了许久,然后点点头,

我想要他。男人抱着伊恩的尸体,没有一丝犹豫地说道。

这我说了不算,这次祁沉笙并没有答应他,绅士杖又出现在了手中,敲击着流淌着酒液的地面,淡淡地说道:你要问他自己。

男人沉默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尸体,片刻后才说道:好,我知道了。

然后便抱着伊恩走出了,这死困他多年的酒窖,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夜已过半,等到祁沉笙扶着汪峦,终于回到地面上时,秋月已坠向西天。

汪峦微微抬头,让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仿佛这样便能洗净心中的污浊。

金丝雀的事,终于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伊恩找到了自己的尸体,也想起了过去死前经历的一切。

如今,在他们的面前,只剩下了最后的问题。

那夜在酒窖中,等待伊恩并害死他的人,究竟是谁?

其实答案已经很清楚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熟悉教堂的结构,知道隐秘酒窖的所在,又能观察到老头的不轨之心,甚至清楚伊恩即将离开的事。

排除掉当年同为少年的孤儿们,汪明生虽然不明原因地也来过附近,但汪峦却知道他并没有玩亵少年的兴趣,伊恩也能确定不是希侬神父,那就只剩下了--

九哥,快要结束了。祁沉笙抱起了汪峦,低头在他的眉眼前轻轻细吻,好似要以此吻去他的疲惫。

汪峦也伸手回抱住祁沉笙的脖颈,将脸浅浅地埋在他的肩上,喃喃地回应着:是啊终于快要结束了。

第100章 金酒尸(二十) 和我们一起欣赏今晚的

日出日落, 当新月再次自秋叶凋零的梧桐树梢升起时,斯戈尔教堂的一天又过去了。

威尔神父例行在十字架下,闭目祷告, 教堂正厅中的电灯已经都关掉了,只剩祭台前的几只蜡烛,被忽明忽暗的火苗灼烤着,流下浊色的蜡滴。

今夜并没有人敲钟,威尔神父似乎极为喜欢此刻的安寂, 整座教堂都能沉浸在仿若梦乡的晚景中,能让他静下心来,去思考, 去回忆,去忏悔许多的事。

时间似乎到了,威尔神父也终于做完了祷告,他睁开眼睛, 仰望着十字架上的耶稣,最后用唇语喃喃了什么,可惜没有人能听得到。

这时一阵风吹来, 霎时间便吹乱了那些烛光, 教堂中立刻暗了下来, 投落在墙上的黑色影子,却显得那样高大, 仿佛可以吞噬掉一切。

威尔神父的心怦怦地跳着,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了。

是什么呢?

他伫立在十字架下,明明想要离开,可身体却一动都没有动, 就连渐渐浑浊的眼球,也僵硬得盯着一个方向,直到酸涩难忍。

风越来越大了,烛火越来越暗了,可四下依旧安静得厉害,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威尔神父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这种预感在折磨着他,可怕的事情随时可能降临,可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分哪一秒,更无从逃离。

他的目光虽然无法移动,但眼睛却瞪得越来越大,眼眶都传来撕裂的疼痛,这样的折磨令人太难忍受,他甚至开始在心中呐喊,快些来吧,快些来吧!

也许是上帝终于听到了他的祷告,一个脚步声,在他的身后,忽然响了起来。

嗒、嗒、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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