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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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大成一听,顿时恨铁不成钢地跺跺脚,叽叽咕咕道:你怎么这么老实?你可是为了救他受了伤的,他那样的大人物,随便拔根毛答谢你,都能够你滋润好几年。你怎么能不要呢?顿了下又道,不是我说你,既然你不是为了钱,你一个擦鞋匠,替那种大人物逞什么英雄?

孟连生淡笑着没说话。

肖大成说到这里,想到什么似的,道:对了,你的擦鞋箱和马扎我帮你拿了回来,幸好那日我去得及时,不然这些东西估计都被人顺走了。

谢谢你大成。

肖大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谢什么?我们是好兄弟嘛!你不知道,现在那两个新把头比陈大陈二还不如,我原本就没什么力气,干不了这活儿,这两日仔细想了想,打算也去买一套擦鞋工具,日后跟你一起去码头做擦鞋匠。

孟连生抬头看向他,道:不用买了,我这套东西送给你。

咦?肖大成睁大眼睛:那你呢?

孟连生淡声道:我要去柏公馆做听差,以后不擦鞋了。

肖大成蓦地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问:你你要走了,以后不在码头了,也不住这里了?

嗯。孟连生神色平静地点头。

肖大成一时讪讪,半晌才又道:那挺好的。

他望着孟连生,知道对方是有了好去处好前程,他原本该为对方高兴的,但想到自己在这里唯一的伙伴要离开,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便只觉得悲从中来。

他从前总以为孟连生跟自己是一样的人,无依无靠,亦没什么本事,相互作伴彼此依靠,日子才能稍微好过一点。

但现在,他才知孟连生与自己并不相同。

若那日换成自己,定然是不敢去替别人挡刀,当然也就不会有机会进入柏公馆。

孟连生站起身道:柏先生还在等我,我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你。

肖大成点头,眼眶微微泛红。

孟连生没再看他,拎着包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只是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过来,看的却并非站在原处伤春悲秋的肖大成,而是自己那小小的床铺。

回想这四个多月的日子,算不上好,也称不上多坏。

只是让他明白,这不是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除了吃饱肚子,他还能做更多的事。

柏公馆位于公租界的虹口,主宅乃是一座三层的红墙洋房。

下了车,孟连生默默跟着柏清河走进大门。

宽敞的大厅,是西洋风的装潢,黑白相错的地砖光滑可鉴,一套真皮沙发横在屋子中央,上方是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

孟连生微微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虽然好奇,却没敢多看。

一个眉慈目善的老翁迎上来:先生,你回来了?

柏清河点点头,道:钟叔,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孟,日后他就在家里做事了,你带他下去好好安排。

这就是小孟啊,我们先生这回可真是多亏了你。钟叔上下打量一番孟连生,又对柏清河笑道,先生,我这就去安排。

柏清河混迹十里洋场近二十年,学了一套新式做派,加之年纪不大,家中佣人都喊他先生而不是老爷。

他拍拍孟连生的肩膀:小孟,这是管家钟叔,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就跟他说。

孟连生道:谢谢柏先生,那就麻烦钟叔了。

就在这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爸爸。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楼梯咚咚跑下来,直接跑到柏清河跟前,一头扑进他腰间。

柏清河顺势将人抱起来,在他脑袋顶揉了把,柔声道:这两日爸爸太忙,没空陪子骏,子骏是不是想爸爸了?

他怀中的小男孩点点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怯生生看了眼孟连生,像是怕生一样,又赶紧将脸埋在柏清河肩头。

要说小,这孩子其实也并不算太小,约莫六七岁的模样至少已经不是该被父母抱在怀中的年纪。

但柏清河像抱稚儿一样抱着他,抱得十分的自然。抱了好一会儿,才将人放下,笑着对犹站在原地的孟连生道:小孟,这是犬子子骏。子骏,这是小孟哥哥,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柏子骏躲在父亲身后,露出一只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又小心翼翼往孟连生瞧。

柏清河揉揉儿子的头,无可奈何般笑了笑:子骏胆子小,从小就怕见生人,小孟你别见怪。

柏家父子长得几乎没半点相似,柏清河是粗犷锋利的长相,柏子骏却生得粉面桃腮,十分惹人怜爱,许是长得更像母亲。

一旁的钟叔附和道:我们少爷除了胆子小点,什么都好,可聪明了。

孟连生弯起嘴角,露出做擦鞋匠时惯有的浅笑,朝柏清河身后的男孩看去。

柏子骏试探着将脑袋伸出来,小声道:是你救了我爸爸吗?

孟连生还未回答,柏清河已经替他答道:没错,就是小孟哥哥救了爸爸。

柏子骏抿抿唇,像是鼓足勇气一样,终于从父亲身后走出来,郑重其事道:谢谢小孟哥哥。

孟连生笑着朝他点点头。

柏清河对于儿子的举动,仿佛很有些惊讶,愣了下才轻笑出声,伸手摸着他的小脑袋,笑道:看来小孟真和我们家挺投缘的,子骏可从来不会和刚见面的人说话。

钟叔道:可不是么!

孟连生看着害羞的小孩儿,依旧只是笑。

钟叔道:先生,您陪少爷,我带小孟下去了。

柏清河点头:去吧。

孟连生拎着自己简易的包裹,跟上钟叔,穿过大厅,从一盏琉璃门出去。

入目的是洋房后花园,约莫有两亩地,沿着围墙墙根是一圈冬青树,花圃里则开着鹅黄腊梅和红色山茶花,即使是冬日,也绿意盎然,花团锦簇。

钟叔一面领着孟连生往左侧配楼走,一面絮絮叨叨道:小孟,我跟你说,你千万别听外面怎么说我们先生,我们先生可是个大好人,公馆里的佣人大都做了好多年,个个舍不得走

孟连生一边听一边谦逊地点头,并不插话。

及至来到配楼二层,他已经从老管家口中,将偌大的柏公馆,了解了个六七分。

这座公馆里,佣人听差厨子护院汽车夫加起来二十多个,柏太太几年前因病过世,柏清河并未续弦纳妾,公馆里的主子只有柏家父子二人。

钟叔打开二楼内侧的一扇房门,道:小孟,以后你就住这间房,我给你拿套床被过来,再让人送点吃的,今日就早点休息,明天我再带你熟悉熟悉。

孟连生跟着他走进屋,礼貌地鞠了个躬道:谢谢钟叔。

上了年纪的人,对谦虚有礼的孩子很容易有好感,钟叔摆摆手笑道:客气什么!

柏公馆的吃食自然是相当不错,孟连生好好吃了顿饱饭,又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光溜溜地躺在舒适干净的新床被中,单手枕在脑后,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自己这个新住处。

不算大,但很干净,床柜书桌一应俱全,屋子里非常暖和,一点不似冬天,他知道这温暖是来自墙角的一块热水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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