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0)(2 / 2)
神使大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啊。
祭神室内,纯白大理石雕刻塑造的神像面前,艾琉伊尔偏头,发出一声类似自嘲的轻笑。
王女将祭台上新换的祭品移到旁边,委委屈屈地挤在一起,接着单手在祭台边缘一撑,轻盈地斜坐上去。
颀长双腿在接近地面的地方半悬着,与脚踝处交叠。
姿态随性,矜贵优雅。
艾琉伊尔微微抬首,望向神像冰冷润泽的宝石眼眸,仿佛闲聊般开口:三年,这个时间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
上一次,你就离开了这么久。洛荼斯。
是的,上一次。
那时的艾琉伊尔在边境等了三年,才等到洛荼斯回来,满心以为会是最后一次离别。
而这一回,等待的时限那样缥缈不定,爱神轻描淡写一句对神灵而言也很漫长啊,又仿佛判下了死刑。
艾琉伊尔垂眸看着摆在身旁的葡萄酒杯,经过过滤的酒液清澈晶莹,映照出王女年轻瑰丽的面庞。
或许是三年来注重养护的原因,王女的面容和刚成年时比没什么变化,真要说起来,没准现在的肌肤还更细腻精致一些。
然而就算养生卓有成效,十年,二十年,乃至五十年她早晚会衰老,这是人类必经的历程,是不可违抗的规律。
艾琉伊尔举起一只手,做出凭空抓握的动作,握紧又松开。
她所拥有的旁人难以匹敌的力量,同样会随着岁月流逝而消散,变得羸弱不堪,头脑和思维逐渐迟钝,或许连晚餐吃什么都要费劲思考一阵子。
力量,容貌和智性,这些令王女引以为傲的东西,将会一一失去,归还给时间。
最可悲也最可怕的是,到那时她依然无法抛却对洛荼斯的情感,也许不会像此时这般炽烈鲜活,但只会更浓郁深刻,偏执愈重。
艾琉伊尔知道她会的。
这种感情早就溶入了信仰和生命,无法割舍,否则就是剜去灵魂的一部分,那还能算是她自己吗?
艾琉伊尔拿起给神灵的祭品葡萄酒,一饮而尽,将自己从今日份的未来思考里捞出来。
王女摇了摇空酒杯,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不知您能不能听到。动手的时间定了,一切都已经部署完成,只等明晚。
她偏过头,看向王宫所在的方向,眼中闪过淬冰的冷意,再转回眸子,复又回归平静。
我的胜利会冠以您的名字。
但我不会祈求您的护佑。
如果您能目睹将要发生的一切艾琉伊尔在这里停下话头。
她深深地望了神像一眼,起身,带着未尽之语和空荡荡的酒杯走出祭神室。
次日傍晚。
宏伟壮丽的王宫矗立着,一如往日。
唯一的不同是,今晚的王宫似乎格外明亮,这种光亮和以往的日常照明、巡逻提灯完全不是一回事,火光投映在白色石墙上,映出刀光剑影和时不时乍起的小范围拼杀。
城门守军形成了两个包围圈,一个围住整座王宫,一个圈拢索兰王的寝殿。
王宫范围内并不见正常情况下会有的尸山血海,事实上,王女麾下遇到的抵抗非常有限。
三年的蛰伏不是白做工,以当前的形势,就算王女在王廷上当着所有大臣贵族的面一剑刺死霍斯特,权力过渡也不会多么混乱不稳只是容易漏掉对方不少人。
此时,艾琉伊尔立在殿门之前。
火把的光照亮她小半边脸,显出摄人心魄的冷艳英丽。
放在霍斯特身边的人还没有动静?艾琉伊尔侧眸,询问城门守军副将,虽然名义上是副将,但他对军队的掌控力远比主将高。
没有,可能是出了什么差错
不等副将说下去,眼前的宫殿内忽然响起一声沉闷的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连带着宫门都剧烈震颤。
艾琉伊尔神色微沉:情况不对。
她疾步迈入宫门,转入最里间,只见一个男人半跪着按住一名白甲亲卫军腹部的伤口,神色焦急。
殿下!抬头见艾琉伊尔赶到,男人松了口气,又露出惭愧之色,霍斯特跑了。
这人是曾经被霍斯特派去底格比亚城的使者威克,只是如今他有另一重身份王女的效忠者。
艾琉伊尔先令人叫医师,才问:怎么回事?
威克闻言,咬牙:这里有条密道!
事情经过并不复杂,无非是寝殿地下存在一条大概率通往城外的暗道,霍斯特听到王女动手的风声,当即带着儿子和两三个亲信跑了。因为过于匆忙,甚至没顾得上相距不远的王后。
艾琉伊尔先前考虑到类似的情况,吩咐被埋在霍斯特身边充作索兰王亲卫军的钉子,必要时候可以直接杀死霍斯特,不必在意是否活捉。
发现霍斯特准备逃离时,钉子确实这样做了。
未曾想亲卫军统领尼威突然爆发,拼着重伤也要护住霍斯特,缠斗中钉子落败,霍斯特几人也就仓皇出逃。
艾琉伊尔抬手按了按额角,未发一言。
威克低头:是我的错,明明您嘱咐过我留意这方面的问题,探查寝殿是否曾经动工,我却没有任何察觉
艾琉伊尔示意他停下,淡漠道:这不奇怪,霍斯特可能是发现了先代哪位王建造的密道。
她走到黑黝黝的洞口边,向下看去,只见暗道被石块堵了个严实,显然是早就有的机关,为了阻拦追击。
霍斯特只会去南边,他兄长镇守的海边重城,不论他是否出逃,那里都是必须解决的。艾琉伊尔沉吟,不急。
威克小小地松了口气,抱着将功折罪的心态,又道:还有您说过的那个制香人,我查到他在哪里了。
王宫一角,偏僻的阁楼。
制香人被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押在桌边,手脚关节都被卸去,没有任何自保能力,表情却堪称自在。
我想,您是知道我过去一些作品的,王女殿下。制香人不慌不忙道,霍斯特手中效用惊人的东西,都是我的创造。
他侃侃而谈,却没注意到王女眼底掠过的冷光。
我愿意为您效劳,坦白说,我并不在意效忠谁,只要您愿意提供给我研究新香的材料和场所,我就能为您制造出各种有用的香和毒。
没有任何掌权者和野心家能拒绝这种诱惑,毕竟阴私多了去,谁不想要方便省事还安全的方式?
就好比当年的霍斯特。
制香人对此很有自信。
是吗。你能做出让敌方千军万马一闻就无力抵抗的香和毒?
这怎么可能,毒香应用的范围是有限的,除非下在饮食里,既然都下在人家饮食里了,什么毒不是下,哪里需要研究新的东西。
还是能迷惑敌首的心智,让他们无条件投降?
也不行,要是能做出这种香来,他早就拿来对付眼前的王女了,还用得着在这里为自己谋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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