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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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人敢去提大楚,那个禁忌一般的名字。

周峰

当他如同一阵风一样灰飞烟灭时候,谁不是大快人心,吐一口吐沫,光明正大的高兴着。

可是随着时间的征伐,回过头再看的时候,年少轻狂不以为意的细节,竟然炸开了滔天的浪花。

他们不得不承认,大楚,是自有了周峰这个所谓佞臣之后,才慢慢变好的。

现在已经聪慧的少年少女们,在童年时代,有哪一个没被恶鬼佞臣的名号惊吓过,如影随形那么多年,压在心里成一根刺,恍然回头才发现。

可怕的一直都是自己的内心。

他们当然有愧疚,后知后觉来的太晚,原来如今的黎明将至,阳光正好,是他们恨之入骨的人用生命换来的。

那点儿不好意思,掩盖在粉饰太平下,只是如今茶馆里说评书封人,再也数落不出周峰的十大罪状了。

人性就是这样的,鬼使神差的一同沉寂下去,不提不言不问不说。

道貌岸然的伪装只会让后来者,激荡的更加热烈。

兴许其中有反抗的声音,却一点一点的被压制,最终听不到分毫。

也许有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

毕竟周峰开设的学堂,不会还把那些心中本无杂念的孩子幼童,教成屁事不懂的白眼狼。

就算不可避免的也有一些,但总归还是正常人居多。

再有人无意中提起来提周峰,也就含含糊糊的说,他,好像是个作恶多端的坏蛋,被「邪不胜正」的灭掉了。

孩子们眨着天真的眼睛,问。

爹,娘,他都做过什么坏事呀。

他们的爹娘答不上来,没好气的让自己的孩子去书堂读书。

哦,我听说书堂是周峰开的!今天又不能和小花出去玩了,果然是坏人。

孩子垂头丧气,恨恨的道,可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谁不知道开设书堂,让他们读书,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呢。

周峰一定是一个伪装成坏蛋的好人!孩子心心念念的想。

连孩子都能看破的事情,被轻描淡写的说出口,大家再也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听见,看见,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开始渐渐的,有一些宛如春日草苗般的势头,开始发芽,成长。

他杀的那些人,好像都是坏人啊。人们不提名字,只用「他」来代替。

不得不说,前一任那个皇帝,干的事真不地道,他杀的好杀的好啊。

嘘,噤声。不要脑袋啦?

学堂开的好啊。无知的妇人也摇扇,她不懂那些人在讲什么,只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甚至也不知学堂到底是谁开的。

来的迟的,也算不上是正规的清白,早就不算了正义。

弥补的太晚,是无言。

大楚逐步迈上繁荣昌盛,等那些忙忙碌碌的人不在疲惫于温饱的时候,人们才想起来那个死在黎明的周峰。

一个一个的,装起了千金难买早知道的事后诸葛亮。

只是,他魂可归来兮?

那些留在白衣丹心里的墨,终于被并不算干净的清水好歹冲一冲,那些言论也就像风一般四处飘荡。

风言风语是会传播的,就宛如春风里的绿意也会给成片的枯木带来希望,在任的已经不再年轻的皇帝不是聋子。

听得到又如何,也只好沉默,毕竟自己是这场事故的始作俑者,毕竟为了大局。

不过还是不能忘却。

当今皇帝想起在幼年时,其实自己也曾仰慕过周峰的风姿。

纵使那时候众人都觉得周峰是奸佞,虽然自己害怕那个几乎没有笑过的重臣。

可能是因为那个人长的太好看了,一颦一笑都令人牵肠挂肚,他寻常时候不爱穿官袍,也就一席青衫,朴素的很。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可能是有什么事,周峰便在宫里多呆了会。

撞见他的时候,皇帝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在被帝师那老头赶着读书。

其实他不算什么调皮捣乱的孩子,但也总有不听话的时候,读不下书去,想着斗蛐蛐,想着宫外是个什么光景。

往日里皇帝和周峰虽然天天见,却接触不深,顶多在金銮殿里,周峰说什么,小皇帝便说好,也不敢反抗。

今天恰好赶一块了,还是因为周峰听说这几天小皇帝在闹脾气,不肯读书。

平常时候他不习惯坐驾乘车,这回上朝的时候,破天荒用了轿,轿子里好藏人。

下朝回府的时候,周峰不慌不忙的去找小皇帝问他,想不想出宫。

小皇帝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于是周峰把这小孩藏在马车里,带到宫外,小皇帝毕竟年少,心里也忐忑,万一这人真做出了弑君的事情,自己随他出宫,身边一个亲信也没有。

难道此行只是为了动手方便?

可自己只是一个小孩,周峰想要杀他,咱就杀了啊。

小皇帝小小脑袋瓜里装不下太多的东西,想破天也想不到为什么要出宫。

其实只不过是他想出去,周峰便带他出去了。

宫外的世界喧嚣,热闹,和空旷几乎没什么人的宫殿不同。

小孩子总是充满好奇心,小皇帝虽然害怕周峰,但是如今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谁也不认识,除了这个冷面的坏蛋。

小孩子看见成串的糖葫芦,糖浆亮黄,山楂红脆,拉着周峰一截袖子迈不开步。

周峰那时候也在盯着山楂愣神,常年隐居林中的剑客小时候也没吃过零嘴,头一次和玄柘出游的时候,玄柘也是此番眼巴巴的模样,显得可怜。

周相孩子小声打断了周峰的思绪。

他做不惯哄孩子的事情,买了根山药葫芦,又买了根山楂葫芦,用透明轻薄的糯米皮一包,塞给皇帝,生硬又毫不客气的说。

皇上,吃吧。

小皇上接过来那根糖葫芦,探出舌尖舔一口上头的糖衣,沁满心的甜,山楂虽然酸,可吃到肚里,只觉得甘甜。

米糕糖水也吃得,花灯杂耍也看过,鬼脸面具,街摊小巷,小皇上玩了个遍。

他那时候偷偷的想,假如父皇是周峰就好了。

小皇帝小时候和亲爹并不很亲,甚至七年时间见过的次数不过三四面。

老皇帝当时的宠妃没生子,皇帝就眼巴巴的把那女人捧在手里宠,等着那金贵的肚皮里可以蹦出个小娃娃。

对于其他后妃的子嗣,自然也就不是那么在意。何况,他孩子又多,根本就看不过来,感情自然也就不深厚。

周峰是唯一一个,把他当孩子看的人。

母后对他寄予厚望,经常教导他要好好读书,和老师一样刻板又有威严,其实他的童年并不算多么快乐,唯一的鲜活就是周峰曾经带着他出游。

自从周峰死后,他也微服出巡过几次,可那感觉,再也没了当初的欣喜,物是人非罢了。

这是周峰离开的第四十个年头了。

玄柘守着过去的记忆,日日大醉酩酊。

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那汪曾经涌动的泉水清澈凉透,能见到游曳的鱼儿,那株老梅缀着万千落雪,只消一阵风就吹的簌簌。

小周,他的那名肱骨之臣没有尸身,只在他们初次相见的地方留下个衣冠冢。

彼时白日倾颓,鲜衣怒马踏飞沙,僵紫马鞭朔朔生风,阳春三月扑柳絮,模糊俊俏青年郎。

那是他第一次和周峰踏青,远山般的眉,薄而多情的唇,就将时间定格。

无忧无虑总在过去,伤情伤心总在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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