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照组一心只想搞事业[六零] 第2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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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庆丰目送着苏曼离去的身影,心里头是止不住为自己能在今天下午,和下个礼拜五得到休息,不用再听苏曼跟自己聊那些“必须同意不同意就一直聊下去”计划,而感到高兴不已。

然而事实上,打着“休息”旗号回到宿舍的苏曼同志,却连宿舍的床铺都没碰,直接开始新一轮的工作了。

开始翻阅起自己早在上一次对各大队情况进行了解时,买通……咳,和当地一些思想积极妇女和十分热心肠的女知青沟通良好的情况下,借助她们的打探能力得到的,关于各生产大队妇女生活、工作情况,以及一些特殊情况的情报汇总。

根据这些人的口述或手写内容,苏曼对于麦秆公社下六个生产大队所呈现的人口数据产生了极大的忧虑。六个大队加起来的总人口中,年满16岁,不到50岁的妇女只有742人,16岁以下的女孩则不到200人,50岁以上的妇女却有足足400来人。

单看这样的数据并不会觉得有问题。

但问题是,六个公社的人口加起来一共也只有3500人左右,女同志的人口在其中只占了大概1/3多一些。这样平均下来,在每个大队只有六百人不到的人口数量中,适婚年龄或已婚已育的妇女同志只有一百来人。

而六个大队中,未成年男童和女童的数量,分别是375和102。

也就是说,还处于成长中的未成年男女的比例,已经快要变成4:1了。

这是严重的男女比例失衡,也是正在不断递增的人口老龄的加大化。

以及,在数据中所呈现说明的,各个生产大队对于“重男轻女”思想的追求。

这样鲜明的对比,让苏曼在还没有看到后面由各队妇女和知青帮自己搜罗来的队里头一些典型事件的资料,就先为不管是啥年代都要“重男轻女”的思想给窝了一肚子的气。

上辈子,苏曼作为一个没病没残却还是逃不过被遗弃而送去福利院的孤儿,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父母遗弃的。因为当初她被遗弃在医院门口时,已经又三个月大了,裹着她的包被上面还绣着一个“苏”字,所以当时相关部门还试图帮她找过亲人,却无疾而终。

一直到后来很久,苏曼才明白,自己之所以被抛弃,可能是因为她出生的时候正是国家严格要求计划生育的时期。自己的出现,或许是霸占了这个家庭想要生个男孩子传宗接代的位置,所以她才会被遗弃。

所以,面对眼下这些大队成员,因“重男轻女”思想而一味地生儿子不要女儿,而导致的如今男女比例失衡的情况,苏曼所想到的第一个解决办法,不是开放生育,让女性多生多育来提高新生儿的数据,拉平男女比例。

而是——

“必须要提高妇女地位!要让人人都知道,生儿子不值钱,生闺女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才刚回去宿舍休息没有一个小时,苏曼就又风风火火地推开了田庆丰的办公室大门,直接将自己刚刚整理出来的资料拍在他的桌上。

田庆丰:“……”

您礼貌吗?!

……

自打66年开始运动,妇联的影响力就远不如从前,甚至有个别地区还被迫停止了妇联工作,将政府的全部职权都交给了革委会来负责。

但苏曼所在的省市地区,却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妇联工作,这几年更是开始渐渐收拢权利,重新在各地区、县里、公社、以及生产大队等地,开始积极重组妇联班子,推进解决妇女问题,和真正落实“妇女能顶半边天”这一口好的工作。

只是在主抓生产,为国家贡献产粮力量的生产大队而言,真正能在地里头使出一把好力气的,还是得靠男人,这就导致了女同志门既要为生产做贡献,为家庭挣工分的同时,还要负责伺候一家老小生活的工作。

妇女主任这一职务,在普遍以男人为主的生产大队里,更像是一种摆设。最多也就是村里又有谁家跟谁家的媳妇婆婆争吵起来了,她去当个“灭火器”,跟着说和说和,动动嘴皮罢了。

也就是这两年村子里开始按批次接收知青,其中有不少女知青需要由妇女主任来负责,给这个职务多了一些用途和权限,但对于一些真正需要帮助,需要解救的女同志而言,处于这个位置的人却根本拿不出半点解决方案。

“田书记,您应该知道,妇联本就是为了妇女而成立,并在无数位优秀的女同志手中发展至今的团体,是一个为妇女发声,为妇女解决问题,为帮助妇女更好生活的存在,而不是拿着国家发放的工资和补贴,却天天干着比村口老太太还悠闲的工作,视人民群众,视受难妇女而无动于衷的工作!”

“不是,小苏同志你不要太激动,你先平复一下心情,慢慢说……”

没有时间慢慢来,也不想慢慢说的苏曼直接将自己刚刚整理好的,写有各大队一些受难妇女具体情况的本子打开,递到了田庆丰眼前。

“崔秀菊,原崔口子生产大队人,为了给弟弟换亲,才刚18岁的她被父母以50块钱的聘礼钱,被迫嫁给了麦河沟生产大队一个已经快四十岁的老鳏夫崔福。结婚五年,每天都被崔福打得遍体鳞伤,甚至还被打掉过两次孩子。她几次求助麦河沟妇女主任,却被一句‘这是你们的家务事’驳回,至今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李梅花,麦河沟生产大队人,1963年嫁给同大队的崔立春,至今为止已经生了个五个闺女,几乎是一年生一个,只为了生一个儿子出来。因为没有儿子,她每天都要上工挣至少8工分,回家以后婆婆和丈夫才会给她饭吃,而她的五个女儿已经因为婆婆和丈夫的不待见,或许是失手或许是故意为之中,夭折了三个。而她,还要继续生,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程素素,一个疑似被拐卖的外地女人,也有可能是被父母卖过来的。她是田家庄有名的疯女人,发疯的原因,是她在被迫来到田家庄,嫁给花钱买了她的男人田富贵后,连生了两个女儿,而那两个女儿的命运就像是她一样,一个在十四岁的时候被卖给杨家店一户儿子是个傻子的人家当媳妇,16岁那年就难产去世了。另一个在八岁的时候被卖去外县当了童养媳,从此再无消息。之后,程素素就疯了,不是跑去杨家店那户人家要他们给闺女偿命,就是跑去当年被人牙子抱走闺女的方向想要找小闺女回来……”

苏曼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只是沉默着,将写满了足足三大页,她念出来的也不过占了不到一页的本子递给了同样沉默的田庆丰。

“人人都说生闺女是赔钱货,人人还都说女人生下来就是吃苦受累来的,人人还说生儿生女都要看女人的肚皮争不争气……”

苏曼一字一句地说着那些几乎是每个人都耳熟能详的,对女性充满了贬低与物化的内容。

她说这些话时的语气,是一种陈述,也是一种质疑。

说到最后,她停了下来,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向身为男同志却已经如坐针毡的田庆丰。

她问:“可不管是把自己娶回来的媳妇当沙包一样打的崔福,为了生儿子而忘了当初和李梅花也是自由恋爱的崔立春,还是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卖掉的田富贵好像都忘了,他们也都是女人生下来的,养他们长大的母亲是女同志,可在他们口中的‘赔钱货’不也是女同志吗?可为什么这女同志与女同志之间的差别,会这么大?”

田庆丰明白苏曼话里的意思。

她想问的,不光是他们这些男同志作为曾经也是由女性孕育的生命为何会在成长以后反倒没了拥有生命时的感恩与尊重的转变,还有就是一路从“媳妇熬成婆”的人又为何要成为自己昔日痛恨的人的模样,继续恶性循环的原因。

但田庆丰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正确答案。

因为,这就是人性。

……

办公室里静悄悄着,像是再别的康桥。

打破这一切沉寂的,是田庆丰的开口。

他说:“放手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你知道你可以,我也知道你一定可以。”

神说,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

但在华国这片土上,让新的光芒出现的,从不是神,而是千千万万不屈服的人民,和不畏艰辛带领着人民朝着光的方向砥砺前行的伟人。

苏曼,不想成为伟人,她也做不成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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