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日是归时 第8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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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指指向剑,“现在,第三个人听到了,是你逼我说的。”

林泽看着向剑,向剑惊觉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秘密,看向林泽的目光变得更加愤怒,还带着鄙视。

赵醒归的语气平静许多:“第二,你生病了,需要去看医生,什么病我不知道,但我确定你有妄想症。”

林泽呆呆地看着他。

“第三,关于你的诉求,我很明确地告诉你。”赵醒归的眼神变得阴冷如冰,刀子似的戳向林泽,“我恨你,林泽,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只一句话,林泽脑中最后绷着的一根神经“啪”地断裂了,他彻底地陷入疯魔,嗷嗷狂叫着向赵醒归冲过来,嘴里喊着“为什么”,向剑慌得一批,抬起脚就把他踹翻在地。

林泽爬起来后又扑过来,向剑实在忍不住,重重的一拳砸在他脸上,林泽又一次摔了出去。

哗哗雨声响在他们耳边,地上积着水,泥泞不堪,林泽打了个滚又爬起来,已经成了一个泥人。

他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也对向剑挥出了拳头。向剑毕竟才十七岁,碰到这种事又惊又怕,精神高度紧张,自然不肯挨打,转眼就和林泽扭打在一起。

他比林泽高,身材也更壮,林泽根本打不过他,但疯了的人不怕疼,就缠着向剑让他揍。向剑都懵了,边打边喊:“归哥!怎么办啊?这人和狗皮膏药一样!”

赵醒归淋着雨、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向剑没发现,他的眼神已经变得阴鸷又狠厉,全无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模样。

他没有开口让向剑停下,双手揪着裤管,触摸到那双毫无知觉的大腿,看着向剑打林泽,眼神竟是越来越兴奋,好像那是他早就想做的一件事,向剑挥出的每一拳、踹出的每一脚,都令他感到身体里的热血在沸腾。

杀了他。

他在心里说,杀了他……

杀了他,他就能消失了。

终于,有吃完饭的学生和老师注意到这边的异状,纷纷赶来,几个男老师和男学生用力抱住向剑和林泽,将他们分开。

向剑已经打红了眼,一点没受伤,只粗粗地喘着气。

林泽的样子要凄惨许多,衣服又湿又脏,脸上青紫交加,他歪着头看赵醒归,阴恻恻地笑着:“你满意了吗?你是不是满意了?还不够吗?要不要我去死给你看?”

男老师喝止他:“你说什么呢?!”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扰扰的人声终于把赵醒归唤回现实,他像从噩梦中惊醒,短促地叫了一声,抬头看去,场面狼藉,所有人都在朝他看。

“赵醒归,你没事吧?”一个认识的女老师为他撑起一把伞,弯下腰温柔地问他。

赵醒归惊恐地睁着眼睛,又用手抚住胸口,当他再一次看到被人架住的林泽时,突然感到一阵胸闷,接着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当着很多人的面,赵醒归晕倒了。

那位女老师都没反应过来,就算反应过来也没力气去拽他,少年从轮椅上摔了下来,额头磕到地,磕破一道小口子,流了好多血。

史磊匆匆赶来,看到赵醒归浑身湿透又头破血流,急得要疯,直接把车开过来,让人帮忙把赵醒归抬上后座,开车带他去医院。

他短暂地苏醒过,看到病床边范玉华担忧的目光,轻声说:“妈,我没事,别担心,还有,不要告诉卓蕴,她马上,就要考试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赵醒归额头的伤口并不严重,缝了两针,贴上了纱布。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伤是在心里,他被那个阴暗、邪恶的自己吓到了,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这件事的后续发展超出了赵醒归的想象。

首先,林泽父母要向剑对林泽赔礼道歉,并补偿医药费,要不然就报警。向剑死倔,怎么都不肯道歉,对老师说:“林泽把赵醒归害得瘫痪,还要跑来骚扰他!你们去查监控,是他不让我们走!是他先向我冲过来的!”

僵持不下时,林泽主动提出,不需要向剑赔礼道歉,这件事他也有责任,是他情绪太激动了。

林泽的妥协令调解的老师们松了一口气,于是第二个后续来了,向剑父母向老师提出,不想再让向剑和赵醒归做同桌。

他们认为残疾了的孩子心理多少有问题,赵醒归和那个林泽还纠缠不清,指不定以后会再有矛盾。赵醒归自己动不了手,就让向剑去出头,向剑单纯又莽撞,他们不想儿子再被这种事牵连。

最令赵醒归想不到的是第三个后续,校长、教导主任、他的班主任和林泽的班主任李老师都来医院看他,除了对他的身体情况表示关心,他们还忐忑地提出一个“小小”的建议。

教导主任说:“你就讲一句嘛,说你原谅他了,又怎么样呢?那孩子都被带去看精神科了,医生说只要你表个态,对他的病情就会有很大的帮助,你也不想看到他的人生就这么毁掉吧?你受伤的事本来就是意外啊。”

班主任说:“我知道你心里很委屈,但现在的情况是,对方只希望你能说一句原谅的话,没有别的诉求。只要你讲了,他保证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你坚持不说,万一他做傻事怎么办?他都有自/残倾向啦!”

李老师说:“小赵同学,你和林泽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林泽这两年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他以前是个很斯文懂事的男孩子,现在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你……你的身体情况既然已经这样,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就原谅他吧。”

校长说:“小赵啊,其实你重回学校上学,我们也做了很多工作,之前都没有先例。学校为你修了无障碍坡道,允许你的陪护人员陪读,还给他们安排休息的地方,允许你家的车开进学校,又配合你改装无障碍厕所。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那你……是不是也能体谅一下学校的苦衷?就说句话的事,你就当是在救人,我听说,你和那个同学以前还是好朋友,你也不想看到他变成现在这样吧?”

赵醒归听完他们的话,脸色冷到极致,一个字都没说。

校长还要再劝,范玉华下了逐客令,说儿子累了要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老师们离开后,范玉华想和儿子聊聊,赵醒归却闭上眼睛,说:“妈,我困了,想再睡会儿。”

他没有住院,休息过几个小时就回了家,这天晚上,他失眠到天亮,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校长和老师们说的话,还有林泽在他面前疯癫的模样。

他想,如果让那些老师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他们还能说出这种话吗?

一个十八岁、还处在青春期的男生,已经在轮椅上坐了两年,忘记了站立、走路是什么感觉,腿变得又细又丑,每天要穿着纸尿裤睡觉,偶尔还会尿裤子,半夜翻个身都很费劲,不能随便喝水,不能随便吃饭,雨天背会疼,久坐会痉挛,有楼梯的地方就上不去,连给亲人扫墓都不行……

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月两月,他拖着累赘的下半身生活,已经两年了。往后还有几十个两年,一直要延续到死。

得饶人处且饶人?

真好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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