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 第15节(1 / 2)
穆遥道,“你既要跟着我,又不肯过来。齐聿,你在北塞三年,便如此颠三倒四?”
男人抿一抿唇,久久终于动作,一点一点蹭着从阴影中出来,挨着穆遥近一些,却仍然不肯下车,只是缩在穆遥背后。二人隔过一个薄薄的车门的距离,一里一外,一明一暗。
韩廷很快捧着行军锅过来,吹着气放在穆遥身边,“将军尝尝。”
穆遥看他,“还叫我将军吗?”
韩廷一张脸涨得通红,立刻改口,“是,郡主!”
“去吧。”
韩廷应一声,连蹦带跳跑远了。
穆遥拾起行军锅,挑着煮烂的干粮尝一口,带一股清新的甜味——果然是野蜂蜜。回头道,“来。”
男人缩在阴影,呆滞地望着她,“我……方才听见,崔沪来了?”
穆遥“嗯”一声,“自己能吃吗?”
男人迟钝地摇一摇头,“崔沪是不是要杀我?”
“他倒不想杀你。”穆遥讥诮地笑一声,“他想把你送回中京给朱青庐,京郊献俘式都安排妥了。”穆遥倾身上前,挑一点干粮,递到他口边,“你操心也无用,起来吃东西。”
男人张口含住,立时有甜甜的蜜意在口中炸开,他抿一抿唇,囫囵咽了。
穆遥一直盯着他,点头道,“可真是新鲜。”仍旧喂他吃东西。男人一声不响吃了十余口,轻声道,“我会不会给你找麻烦?”
“当然会。”穆遥不假思索,“你不记得怎么得罪的朱青庐,总该记得怎么讨老祖宗的嫌吧。这两个老东西见到你,不当面打杀便是给我面子。”
“给你……面子?”
“你既跟着我去中京,便是我的人。”穆遥道,“不是给我面子,又是给谁?”
“跟着你……”男人怔怔重复,“……你的人……”
穆遥见他久不张口,以为吃不下,便收了锅子,还未移走又被男人拉住。穆遥愣一下,仍旧喂他吃东西。男人自始至终默默无语,递到口边便往下咽。
行军锅很快见底。穆遥提着空锅回去,招呼胡剑雄,“拾掇好了便出发。”
胡剑雄递一颗热土豆给她,“郡主也吃一口,可甜——”忽一时双目大睁,惊叫,“小齐公子!”
穆遥回头,便见男人趴在车辕之上,拼命呕吐,刚吃过的东西原模原样吐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在空气中迅速弥漫。男人两手撑着车辕,垂着头,片时憋得脸红头涨,一头一脸的冷汗同泪水交缠,狼狈不堪。
穆遥便转回去。男人听见脚步声立刻偏转身,摆手制止,“别……别过来!”
穆遥仍往前走。男人忽然崩溃,尖声大叫,“不许过来!滚——滚开——”
穆遥一口气往上顶,索性真的走远些,坐着烧土豆吃。耳听那边男人抖心搜肝不知吐了多久。忽一时撑着坐起来,强撑着往阴影中退,却是一个摇晃,头朝下扑在沙地里,不动了。
胡剑雄如芒刺背地看了半日,叫一声,“郡主?”
穆遥斥道,“喊什么?与你什么相干?”又从灰堆里扒出来两颗土豆,慢慢吃完,转向韩廷,“会哨语吗?”
韩廷一头雾水,“会。”
穆遥原地坐一时,提着水囊走过去,拔了塞子淋在男人面上,冲去秽物。男人手足抽动,恍惚睁眼,又被太阳强光逼得闭上,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微鸣。
穆遥俯身,一手抓住衣领,一手抓住背心,将他整个儿拎起来。男人手足起舞,胡乱挣扎,穆遥理也不理,随手将他掷在火堆旁边。男人在沙地上滚动一下,抬手遮住双目,连声尖叫,“回去——让我回去——”
“你要回哪里去?”穆遥冷笑,“缩回阴沟里做鬼?齐聿,你见不得人啊?”
男人蜷起身子,将自己紧紧缩起来,前额抵在手臂上,鸵鸟一样埋着头,只留一段尖利的脊背在外。
穆遥不去理他,向韩廷道,“去吹哨,让崔沪的人速速过来。”
胡剑雄大惊,“小齐公子在此,怎可同中路军见面?”
“同你有什么相干?”穆遥斥一句,“你去,收拾车子行李,预备出发!”
韩廷便不敢多话,取风哨撮唇吹响——尖锐的哨响破空而起,很快远天处应一声,哨声的尾音拔得极高,千回百转,如同询问。
韩廷点头,撮起双唇又回一声。这一次那边的回应既短且快。韩廷侧耳倾听,回道,“回郡主,的确是中路军前哨。我同他们说了,很快就到。”
一群人俱各沉默。擂鼓一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个人大声道,“冀北军前锋李关山,拜上穆将军!”
穆遥一笑,“好久不见呀,李关山。”
李关山扑地下马,磕一个头,“将军召唤末将,有何吩咐?”
“同你借三匹马。”
“借马?”
“我这有病人,急着回崖州,骆驼太慢,故尔同你借马。”穆遥点一点头,“怎么样,借是不借?”
第18章 监军 又从哪里弄的乱七八糟的人?
李关山一下马便见火堆不远处伏着一个灰扑扑的人,一动不动的模样初时以为已经死了,听穆遥意思,竟然是个要紧病人——能召动穆将军亲自借马送回城,必定是个要紧的。遂殷勤道,“末将这里有军医,不如召过来看看?”
“你那个军医裹个外伤都不如我,能顶什么用?效文先生在崖州。”穆遥瞟他一眼,“怎么,李关山,不肯借?”
李关山忙道,“将军说笑了,什么借不借的,便连末将的坐骑,将军喜欢只管拿去。”
穆遥嘲笑,“你的坐骑有什么好的?比翻羽差远了。崖州不算远,随便寻几匹马就得。”
翻羽是穆遥坐骑,天下名驹。李关山被怼得灰头土脸,尴尬地笑一声,自去安排。走一段忍不住回头,眼见着穆遥走过去,拉着男人坐起来,那人身体绵软,坐都坐不稳,穆遥居然就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亲手同他戴好帷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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