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 第8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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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遥抬头,“你说的我何尝不知?但谈何容易?新法何其艰难才有今日之成效,如今说停就停——即便我肯,齐聿以后醒来,定然也是不肯的。”

“销魂草这东西毁人神志,齐相疯症频发,同那东西其实有脱不开的干系。”余效文道,“为长久计,齐相应立即居家养病,尽快除去销魂草祸患,否则再一日疯症入骨,终身难以康复。”

穆遥一听这话,眼中倏忽一亮,“先生这么说——应当已经寻出法子根除销魂草?”

“是。”余效文点头,“早前殿下命我精研销魂草,如今已有一些眉目。前些时日配出一味安慰方,于发作时服用,给我一月之期,应可戒断销魂草。”

“可有痛苦?”

余效文迟疑一时,“应当还是有一些难受,但总比强行戒断要好上数百倍——两害相权当取其轻,殿下早日决断。”

“先生有多大把握?”

余效文抬头,“允我一月之期,我有九成。”

穆遥大为意动,略一忖夺,“咱们就这么说定。”往门外叫一声,“来人。”

侍人入内。

穆遥道,“速走一回赵府,叫赵砚立刻到这里来见我。”

侍人迟疑着看一眼依在穆遥怀里兀自啜泣的男人,“在这里吗?”

穆遥抬头,“怎么?”

侍人一个哆嗦,一溜烟跑了。余效文便也告辞,“明日携药前来。”

穆遥道,“先生不用来这里。我见了赵砚便带齐聿去红叶别院,先生去那里寻我。”

“是。”

赵砚过来时,齐聿正贴在穆遥怀里不住口地哭叫,一时叫着“别看我”,一时哀求“放了我”……他这是第一次亲眼看见齐聿疯症发作,怒道,“那些人也太不是东西了,把那种腌臜罪像摆了一条街,好人都要被他们逼疯——齐相本就是在北塞遭了大罪的。”

穆遥语气平平,飞速道,“齐聿病成这样,不能理事,我寻你是想让你在中台阁顶上一个月,等齐聿病好再说。”

赵砚迟疑道,“殿下让我顶上一个月,是为了齐相主推的新法吗?”

“是。”穆遥点头,“新法若是半途而废,以后再推,阻力更胜今日百倍——你熟知政事,应知天下利弊,齐聿推行新法,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利。赵砚,你出身河间赵氏,自己也是清流魁首,又与齐聿同窗一场——在新法的事情上,你不能袖手旁观。”

“我当然不想袖手旁观。”赵砚踌躇道,“可我一人,难抵河间赵氏一族——族中于新法多有议论,不瞒殿下,赞同者廖廖,我若入阁相助新法,日后在族中难以立足。”

穆遥低头,男人一直被她抱着,惊叫渐渐停下来,变作无声的哭泣——他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死死咬着唇,眼泪从紧闭的眼睫之下源源漫出。

赵砚看他模样着实可怜,大不忍心,“给齐相雕刻如此羞辱之罪像,那些人当真做得出来!我——”他一时气愤,一时又恢复理智,坐在那里天人交战。

穆遥想一想,盯着他道,“赵砚,你可想过,只要你成全了新法,便是天下之功臣,日后自己另外立一个中京赵氏,又或是冀南赵氏——又有何难?”

赵砚猛然抬头。

穆遥知道他心动,乘胜追击,“等日后你自己做了中京赵氏之主,河间赵氏谁还能管得了你赵家主迎娶何人为主母吗?许尔芹难道做不得?”

赵砚平平同她对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好——好你个北穆王——”

穆遥道,“天下能不能再立一个新的赵氏,全在你今日之决断。”

赵砚站起来,郑重一揖,“请齐相安心养病,便以一月为期,赵砚必定不负殿下和齐相之重托。”

第103章 戒药 你想怎么闹都行

侍人抬轿入内的时候, 只见一室漆黑,火膛里一点火光照着勉强能看见穆遥正抱着一个人,便取火折子点烛。穆遥抬头看一眼,“不许点灯。”

侍人一滞。

“这才刚安静下来, 再点灯又要醒。”穆遥往阁子里看一眼, “取绢子来。”

侍人依言摸黑入内, 很快回来。穆遥接在手中, 把薄而轻的丝绢遮在男人面上。男人眼皮一掀,被丝绢阻隔什么也看不见, 喃喃念一句“别点灯”,便往她怀中贴住,昏昏睡去。

侍人垂手在旁, 足有一顿饭工夫,等男人睡沉,穆遥才道,“走吧。”

使软轿抬了出府,府门换车,连夜往红叶别院去。车行过东御街,穆遥掀起帘子一角, 一条长街别无他人,只有中京戍卫一支小队正按刀巡逻。

便点了一路热烈的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明光从窗角透入, 男人如有所觉, 睡梦中不住挣扎。穆遥连忙放下帘子, 却已经完全地迟了,男人猛地坐起来,嘶声大叫, “别看我——灭灯——灭了灯——”

车夫在外听见,车子戛然而止。马车上有北穆王府的徽记,守街戍卫原本是不理的,眼见情况不对,按刀上前,刚一靠近便听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不住尖叫“别看我——别看——”

便抽出长刀,厉声道,“里面什么人?”

男人悚然一惊,那叫声越发尖厉,“别过来——别——”

“叫外头闭上嘴!”穆遥斥一句,握住男人细瘦的两只手腕,交由一手掌握,另一手揽过他枯瘦的肩。男人本是极其虚弱的,叫过一气支撑不住,垂着头,濒临死境一样喃喃,“别过来,别看。”

穆遥沉默地揽着他,随手扯一条皮毯将他兜头裹住。男人感觉身畔有了依恃,便睁开眼,入目漆黑,耳畔是穆遥柔和的声音,他感觉自己这一叶破舟终于靠岸,便身不由主搭在她肩上,“穆遥,你来接我了……”

穆遥听他叫了一夜的“远远”,冷不丁听见这一句,顿觉曙光降临,试探道,“齐聿?”

男人“嗯”一声,“带我回家。”

穆遥紧张地抿一抿唇,“咱们这是在哪呢?太黑了,我看不清楚。”

“麟台呀……”男人在她肩上轻轻蹭一下,“穆遥,我有事同你说……你,你别听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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