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 第69节(2 / 2)
萧明稷走后,宁越才近前些,将已经不能看的绣被为郑玉磬遮盖好,小心翼翼去探她鼻息。
察觉到那微弱的呼吸,他才松了一口气,尽可能轻柔地将帕子从她口中拿出,轻声唤道:“娘娘,娘娘?”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郑玉磬浑身颤栗瑟缩了一下,仿佛还没有从夜里的那场噩梦中走出,她哑着声音轻声道:“宁越,我好疼。”
宁越替她将头发归拢到一边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她身上的触目惊心,眼中的清泪没有控制住,滴到了她的脊背,顺着那柔美的曲线滑入深处。
怎么可能不疼呢,她额头上和肩膀以及腰窝,乃至于膝盖脚腕都有证明,自然那被男子毫不怜惜对待一夜的那处隐秘更加酸痛难忍。
他从后扶住她的腰身,严丝合缝,契合之下是她快要被逼疯的痛楚呜咽,但他却并不在意,反而拂开她的发丝,在她脆弱的耳廓边轻声道:“音音,我疼你爱你,你却说我折辱了你。”
“我对你好,你就永远也学不乖,是不是?”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叫人觉得彻骨寒凉:“那朕就叫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折辱!”
他本来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只有对上年少便倾心的她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犹豫与真心,他把一切都捧到了她的面前,却什么也换不来。
宁越知道萧明稷真正折磨起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只是他没有想到萧明稷会将那些都用到郑玉磬的身上,一时之间那隐秘报复帝王的喜悦已经消散,只剩下对郑玉磬的疼惜愧疚。
皇帝那样残暴,他每日都守在郑玉磬的身边,也不过是得到了她的信任,凭什么要瞧着萧明稷践踏着无数人的尸骨,最后却凭借着这些沾满鲜||血得来的权力一点点讨好郑玉磬,获得她的心,过神仙眷侣的日子?
玉磬久居深宫,根本无法看清皇帝的真正面目,那么他就应该时不时提个醒,让她清醒一些。
她该恨萧明稷的,而不是在这种安逸中逐渐麻木。
但是却没有想到,萧明稷有一日到底还是将这种残酷施加在她身上。
他抬手去试郑玉磬额边温度,却听郑玉磬断断续续道:“元柏呢,元柏起来了么?”
“没有呢,娘娘放心,”宁越心头一酸,她最怕的就是秦王知道她已经屈辱到了何等地步,但还是柔声宽慰:“奴婢昨夜见着势头有些不妙,就请枕珠姑娘过去和乳母一道陪着殿下,等您什么时候起身,奴婢什么时候去请殿下过来,陪您用膳。”
元柏虽然年纪小,但心思已经很敏锐了,他本来生活在上皇和母妃无尽的宠爱里,可是如今天降骤变,他夜里睡得就轻了,皇帝若不避讳,这个孩子会很清楚自己那个传闻中的皇兄在自己阿娘的宫殿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
即便他现在还不明白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总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事。
宁越用拧好了的热帕子去敷她额头,内殿除了他之外不让任何人进来,尽管他再怎么小心翼翼,郑玉磬的眼角还是缓缓滴下了清泪。
“宁越,我不是一个好妻子,也不是一个好母亲,”她对元柏的作息心知肚明,听见那一丝善意的安慰,断断续续道:“其实我早就该在第一天被溧阳骗去服侍上皇的时候就死了,而不是活到现在,任人宰割。”
“娘娘您这是说什么呢,”宁越的声音也微有哽咽,“您想想秦王,想想在江南的家人,您若是灰心丧气,奴婢们该怎么办?”
“宁越,我有没有同你说起过,我年少的时候每每读起乐天的《太行路》,都会很伤心。”
郑玉磬想起来怀着元柏的时候,她有些担心这个孩子是男孩,挡了皇子们的路被人算计,又担心这是一个女孩,又要遭受和她一样的苦楚。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不独人间夫与妻,近代君臣亦如此。
不过是,朝承恩,暮赐死。
“我瞧人说,女子……哪怕是那等烈女,也该是抵死不从,清清白白,死得越惨烈越好,若是不幸白璧微瑕,就已经算不得一个烈了。”
她的手腕已经被松开了,可是还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我被关押在道观里,曾经也是想过死的,后来却又太年轻,又有了元柏,想要活下去,如今倒是觉得错了。”
因为那是皇帝,因为那是皇帝强迫了她,所以那不叫奸,叫幸,世间人对帝王总是有着双重标准,而太过苛责她。
她第一次没有竭力地反抗,存了苟且偷生的念头,第二次、第三次再被旁人侮辱,大家便都以为这没什么了。
上皇年长她许多,便是不早一步去,她在后宫里也会随着容颜衰退而逐渐被淡忘,安安静静地同孩子住在一处,平静度过自己的一生。
而宁越又时常对她灌输那些原本只差一步的美梦,她若是一步登天便是太后,女子的权力之巅,多少皇后也熬不到的尽头,皇帝以仁孝治理国家。
即便是萧明稷,大抵也会碍于这层母子的关系,顶多是不搭理她,待遇不会比拟他的生母,可自己到底还是对皇帝有了天然的压制。
不必再仰仗帝王的宠爱,不必与那些嫔妃虚伪客套,可以随心所欲,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叫她对未来生出些盼头,十年二十年之后,这种日子就可以得到了。
可是萧明稷的无耻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太后又能如何,他照样不会在乎,即便是她已经到了女子所能达到的最高位置,可是朝政与兵权被牢牢握在皇帝的手里,她依旧是案板上的鱼肉,依旧得忍受父子同靴的莫大耻辱。
她始终得不到最大的解脱。
“他们强胡父子,羞辱了我还不够,还要叫元柏知道,没有半分遮掩……”
郑玉磬眼中含泪,断断续续道:“你去我的妆奁里,那里有一瓶原来我从岑建业那里硬逼来的药,再去把元柏叫来。”
她身心俱疲,是耗不过萧明稷的,只怕将来还要走到他的前面。
人有盼头就能活下去,没有盼头,就什么都没了,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夜里萧明稷叫她看着梳妆台里的自己与他,见她想要触柱,眼明手快地捉住了她的头发,连发簪也丢到了地上,她就这么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地在自己的内殿度过了一整夜。
他最后一次退出去的时候冷冷瞧着她,没有半分温存,要她好好想一想她身边人的性命。
——那是上皇曾经对待过她的招数,她那时厌恶透顶,心里却总有一丝希冀,仍然撑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现在这一招已经不管用了。
宁越意识到郑玉磬要做些什么,心中升起不妙的念头,跪坐在她的榻前,本来想尽量柔和一些,却仍旧带了些慌乱:“玉磬,是不是方才他将你弄得太疼了?我现在马上去寻消肿镇定的药膏,你不要说这样的气话,好不好?”
郑玉磬却摇了摇头,反握住了宁越的手,她凄然一笑:“你还有什么可安慰我的,我这一辈子,左不过也就是这样了。”
连做了太后都不能随心所欲,那么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盼头?
她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够冷硬凉薄,但是萧明稷夜里同她略带赧然地解释起那个小倌,却叫她有一瞬间想到了当年。
当年的他,其实待她也是有真心的,只是她太年轻,对情爱的需求想要更纯粹,更贪心,独占的想法太强,那不完整的真心大打折扣,所以肯退而求其次,跟着萧明稷最起码还是有她所能预料到的地位,有了物质,真心若是少些便少些吧。
然而后来阴差阳错,就是那个正妃的地位也是被许给别人的,她所能得到的,是去做太子的侍妾,因为张贵妃得了太子的嘱托,要把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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