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 第9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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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给这些,萧明稷自己也是不痛快的,唯有瞧见音音神色间的狐疑与欢喜,才一同笑了起来,柔声道:“音音身边的人朕从来不亏待的,长安外二十亩田地,足够过得富庶,要是音音身边的枕珠出嫁,朕除了田地,再陪送一斛珍珠做嫁妆,音音喜不喜欢?”

“都是伺候你伺候久了的,将来音音做了皇后,想要见到他们也容易,只是枕珠要是挑选一户好人家可得尽早,若是为上皇发丧,国丧不得大肆操办,又得等三年之久。”

萧明稷主动替她穿上衣服,纵然目光灼灼,叫郑玉磬面上都有些害羞,但还是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柔声道:“难道在你心里,我连你身边的人也容不下吗?”

他这样说着,心里却有盘算,宁越出宫之后他也会派人盯着,不会叫他雇佣长工,那土地也不能买卖。

二十亩田地,耕作在上面就足够辛苦了,省得他耍那些小聪明,教唆音音与他作对。

至于入宫探望郑玉磬,他更是想都不要想。

“三郎果真愿意如此,那宁越一定欢喜极了。”

郑玉磬是真心替宁越感到高兴的,他孤身一人做内侍在宫里伺候自己,说起家里的人生死未卜,现在突然多了很多亲人,萧明稷如今肯让宁越给他的母亲养老送终,这有什么不好的。

皇帝的这些话同宁越伪造的出身对不上,对上的全是慕容氏当初的境况。

世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她对亲情十分向往,想到慕容氏家中的女子也有几分可怜,不是良家女子,婚嫁便是一等一的难事,就算是被人奸||污、被高门买了做奴婢歌舞伎杀害,官府也不会太管。

她穿好衣物之后柔柔环住了萧明稷的颈项:“那三郎能不能给她们也恢复良籍,想来虽然人年纪大些,倒也能够自立。”

有一个被阉了的太监做弟弟,好人家也未必肯娶这样的贫女,哪怕这个人是做过太后身边的内侍也毕竟是曾经,管不到什么用处。

不过萧明稷面上却还是多了些为难神色,他笑着安抚郑玉磬道:“那郎君可得想一想。”

郑玉磬知道他在这些事情上还是介意多些,因此也不强求皇帝能全部答应。

但是接下来在温泉汤池度过的几日,皇帝的身心就分外舒畅了。

万福之前是见过圣人用刻刀与抛光药葫芦做拟物的,只是没想到郑太后会真答应能用,有一日他进到露天温泉外服侍,见圣人还不肯拿出那个东西,仿佛又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才肯放过太后。

枕珠扶太后起身的时候郑玉磬都有些无力行走,仿佛需要人协助行走的不是圣人,反而是太后。

圣人素日里将太后看得那般要紧,但是见到太后失仪,反倒是笑起来了。

临到回宫的时候,皇帝先一步回宫,郑玉磬才叫那几个被万福领来的女子与还不知情的宁越相见,手中还拿了她们的凭证。

宁越见郑玉磬心情这般好,但碍于身份也只能暗中妒忌,见到内侍监领了女子过来尚且是一头雾水,等到那些穿戴整齐的女子走近些,他才骤然一惊,发觉这些人竟然是紫宸殿牢房里曾经见过的母亲与姊妹。

喜气衬人,皇帝大约是已经将她们送回来养了一段日子,变化惊人,与从前的蓬头垢面大不相同,叫他有些不敢认了。

“宁越,这些可是你的家人么?”郑玉磬今晨尚且被皇帝折腾得有些狠了,索性半躺在美人榻上休息,“我从前不曾见过你家里的人,内侍监说是,你看看对不对?”

别说她对慕容家的人没什么印象,就算是有印象,这些年里她们的变化太大,郑玉磬也根本认不出来。

但是宁越却是亲眼见过那些换上整洁朴素衣物的女子从前的狼狈,他的眼睛几乎瞬间盈满了热泪,紫色的内侍服上都沾染了泪痕,哽咽失声。

而这些女子也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虽然碍于太后在场,不敢痛哭失声,可是也一个个抬手去擦拭眼角泪痕。

除了他七姐已经被斩断的第六指处还有明显做旧的伤口,她们表面上看起来都像是没有受过太大苦楚的模样。

“看来内侍监所言不差,”郑玉磬松了一口气,想着萧明稷倒也不会在这上面骗她,语气里满是轻松,让枕珠将新的身份凭证都递给了那些女子,“皇帝厚恩,愿意叫掌事一家团聚,这是户部新做的文书,今晨才送过来的。”

她似乎是满心要给他一个惊喜,叫宁越如死灰一般的内心都掀起了阵阵波涛,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郑玉磬却率先道:“掌事本来还不到出宫的年龄,不过念在你服侍有功,皇帝与我打量着赏你二十亩田地,让你们一家团聚,共享天伦,以后的吃穿也不必发愁。”

宁越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他缓了缓,哑着嗓子问道:“娘娘,您以后都不愿意让奴婢伺候您了么?”

郑玉磬望着戴有精致面具的宁越,想到多年以前唯一一回看到他真容的模样,心头生出许多感慨。

权势可以养就一个鲜衣怒马的公子,也可以逼迫他从云端坠入污泥,心甘情愿地做内侍。

“我还从来没有见你哭得这么急过,”她略有遗憾,但还是站起来,走得近了些,声音柔和道:“掌事以后不必自称奴婢了,圣人赏了你户籍与田地,原是一件好事,我该恭喜你的,慕容郎君。”

第9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皇帝大约也是有心的, 虽然户籍上的名字一应都换了,但是却还是让他重新姓了慕容,自然也只是恢复了姓氏,但其余的却是不搭边。

郑玉磬心内百感交集, 虽然宁越是一直伺候她的人, 而且也从来没有怨言, 但是她也没有因此轻贱他, 如今更是衷心祝贺:“从此宫里面再也没有宁掌事,到了外面, 没有人会知道宫中事的。”

她想要身边的人不必总跟着她担惊受怕,皇帝原本就是一个记仇的人,虽说她对宁越的感情也不过是主仆之谊外加同情, 但是皇帝却是个爱呷醋的,平日里还好,万一两人闹了些别扭,萧明稷舍不得冲她发脾气,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皇帝所看不顺眼的男子。

宁越面上却看不出来多少高兴,他跪下行礼,面容上满是惊慌急切, “可是奴婢还是想伺候在娘娘与秦王身边,不想出宫。”

自他从云端坠入泥沼,他早就该死了, 之所以撑着这一口气, 没有去做三殿下手底下的罪奴, 而是选择入宫伺候,也是存了一丝想要来日翻盘的念头,可是皇帝不许他留在郑玉磬身边, 那以后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夫,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古往今来,有几个士大夫能够忍受宫刑这种奇耻大辱?

可他受了刑,就能与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一处日夜相伴,还有机会蛰伏下去,可是连这最后一点的麻痹都没有了,那他苟延残喘还有什么意义?

郑玉磬自己心心念念的便是将来安稳度日,而皇帝给宁越的待遇已经是出乎她的意料,这是因为他正与她情浓意重,心中存了讨好的意思,所以才肯给宁越这样多的财产,甚至将罪奴都恢复了良籍,叫这些人过安生日子。

她心里其实多少有些酸楚,虽然外面人都说宫中的内侍贪婪且富有,但实际上宁越真正能有的钱财也不算太多,皇帝是个严苛的人,容不得眼里的沙子,他身边的人可以得到丰厚的赏赐,但是却不允许贪财。

“你放心,掌事从我入宫做贵妃起就是跟着的,数年主仆情谊,我也没有不顾念的道理,”郑玉磬抬手叫他免礼,面上一片柔和道:“掌事家中人口甚多,女郎又多,想来将来预备嫁妆辛苦,我也没什么好赠给你的,一匣珠玉,聊表心意。”

枕珠将太后拿出来的体己都双手递给了宁越,郑玉磬道:“这些东西虽然不多,可上面都没有大内御造的痕迹,无论是为掌事的姊妹添妆奁,还是将来掌事自己娶一房妻子,都不碍事。”

她不是没有想过给宁越说一门亲事,以宁越的身份想要一个宫人倒也不是不成,但是向来宫中只默许私下有宫人偷偷对食,但却不会愿意强行给一个无根的男子配一个宫人。

虽说有人不看重这些,但这总得人家姑娘自己愿意才行。

宁越却不肯起身,他面上满是哀伤,手握住了郑玉磬的足踝,低声哀求道:“娘娘,您身边总得有个贴心的人伺候,换作旁人伺候您与殿下的饮食起居,您让奴婢怎么放心得下?”

“掌事快别跪着抹眼泪了,娘娘身边还有我的,”枕珠见状忙过来搀扶宁越起身,她玩笑道:“我是终身不嫁的,陪着娘子岂不是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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