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2 / 2)
可似乎有人并不愿看到这一点。
这才派了那小美人横插一脚,让蔺楚疏成长到如今地步。
眼下你的修为已经凌驾于凡世绝大多数修士之上,为何一定要突破大乘,得道飞升呢?
我曾警告过你,若是一味坚持修炼,不仅进益要比常人艰难得多,甚至任何一次天劫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对极致武学的追求,从来不能以生命为衡量标尺。
储月熹的这个问题,在真正醉心修炼的人看来,无异于一句笑话。
可此刻的蔺楚疏,却是真真切切地被问住了。
墨玉般的瞳眸中闪过迷惘,记忆潺潺倒回。
眼前出现的第一幕,依稀是俊朗的青年散修抱着年幼的他,高举过头:
我宝日后一定要成为修真界的至尊呐!
这样世间就无人能再欺你侮你,你也永远是爹爹的骄傲。
第二幕,俊秀的少年笑靥如花,揽着他的肩膀许下愿望:
来日你我在朝露试中拔得头筹,必要一路高歌猛进,问鼎朝音阁,坐上修真界头把交椅。
最后一幕,俏皮任性的剑灵抱着双臂,傲娇地扬起下颌:
小家伙,你可得努力修炼,臻至大乘,才能配得上我这个千古剑灵啊。
一桩桩,一幕幕,曾经看上去美好的祈愿与约定,背后的真相竟然如此不堪。
自己一直以来苦心修炼的动力,是他。
或许自己并没有拯救苍生的宏愿,也没有问鼎天下的雄心。
支撑他走过无数个心魔折磨的日夜,熬过修为瓶颈的桎梏的,只是能找到那个人,再次见到那个人的念想。
总之这段时间,你绝对不可再妄动灵力。待本座设法为你寻到控制修为的药材,再一起计划如何应对天劫不迟。
储月熹沉声道,至于小美人识海中的诡异力量,本座劝你莫要轻举妄动,若是惊扰了他身后的人,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我明白,多谢。
蔺楚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即切断了与玉牌的灵力联系。
清冷的月华从窗棂漫入,将他的身影拉得斜长萧疏。
他雕塑般静默了良久,才缓缓来到周长明床边坐下。
榻上那人依旧睡得极不安稳,蝶翼般纤长的眼睫颤抖着,仿佛正在忍耐极大的痛苦。
蔺楚疏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忽然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
修洁指尖沿着下颌线一路描摹,最后停留在脆弱的咽喉处。
倘若微微发力,就能立刻夺去眼前这个人的生命。
百年的纠葛,几乎已经将自己的心力耗尽。
最终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又如何,到头来,他依旧被欺骗得彻彻底底。
如今的局面已然陷于死地。
倘若自己诘问于他,以周长明的性子,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会远远逃开。
但若是佯装什么也不曾发生,恐怕肆虐不休的心魔在天劫来临前,就能将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
假如就此杀死他,再自戕,是否一切就能回到正轨?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浸没在猩红的水雾里,连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震耳欲聋。
杀戮的疯狂和冲动奔涌如潮,几乎将理智的堤坝冲垮。
而就在此刻,周长明却忽然呜咽了一声。
晶莹的泪滴不断从眼角滑落,他抽泣着,吐出破碎的字眼:
爸爸不,不要
柔软如同被拔去利爪的小猫儿一样的声线,陡然拉回了蔺楚疏濒临痴狂的思绪。
是啊,他怎会忘了,眼前这个人脆弱如斯。
是他耗去七成精血,才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
纵然杨峤和秦沧砚是因为夺舍,才与自己产生羁绊。
可他们之间存在过的亲情和眷恋,却是不可磨灭的。
蔺楚疏的视线仔细描摹着周长明的五官轮廓。
然后停留在他耳垂的红痣上。
这颗痣,是他们相认的契机。
可夺舍之人,理当不会在宿主身上留下痕迹。
以取代宿主的人生为目的的他们,绝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
过往周长明所扮演的每一个人,都可谓特质鲜明,毫无破绽。
但为何独独忽略了这粒痣?
心念微动,他指尖燃起灵力,轻轻点上了那处朱红。
异变就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发生。
密密匝匝的红色电光以这颗痣为中心蔓延开来,强劲的力量转瞬间直刺经脉,将蔺楚疏的灵力倒逼而回。
胸口犹如被重锤凶猛击中,他喉头腥甜,猝然喷出一口鲜血。
这究竟是?
蔺楚疏心底一惊。
倘若方才他用于试探的灵力更多一些,眼下只怕已经受了重伤。
周长明耳垂处这粒红痣所释放出的气息,甚至比他以往遭遇过的任何一头混沌异兽还要强大。
而且这股灵力凶悍陌生,似乎在三界之中,从未出现过。
到底是谁为周长明种下了这股神秘的力量,而那个人究竟有何目的?
他眼底的疑惑与焦灼越来越深。
梦境黑沉,神思混沌。
等到周长明再次清醒过来,天光已经大亮。
关于昨夜发生的一切,记忆已经模糊不清。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习惯性地摸了摸身边的床榻,却碰得一手意料之外的冰凉。
周长明心底微微一沉。
为何今日蔺楚疏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等着他?
那人修为极高,世间鲜有敌手,理当不会有什么能威胁到他。
至于朝露试繁杂的事务,也已经分配给了其他弟子,他根本不必亲自上阵操劳。
难不成是在生自己的气?
回忆骤然清晰,他猝不及防回想起自己在栖愿池中看到的另一张脸,心底暗叫不好,吓得直接弹坐起来。
栖愿池中的画面旁人压根看不见,可惜这一事实周长明并不知道。
因此他这时满心都是秘密被撞破的尴尬和无措。
虽然看清那张脸不久自己就失去了意识,但他能肯定,水池中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弟弟周长晔。
和自己长相相似,又是心中执念,倘若不好好给蔺楚疏捋个说法,他定然不会相信自己。
这可怎么办呢
周长明愁苦不堪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或许是刚才起身动作太大,这时他只觉得耳后和颈下都有些疼痛。
他对着铜镜检查了一番,除了昨夜云雨留下的细碎痕迹,倒也没察觉什么其他的异常。
习惯了那个人在身边,只是一个早晨的分别,就足够让他感受到淡淡的孤独。
周长明叹了口气,起身来到桌前。
好在蔺楚疏日常为他准备的早膳还在。
热气腾腾的红豆羹配上酥脆可口的海棠糕,倒也足够慰藉空荡荡的心和胃。
简单用过早餐,他穿戴齐整出了墨刑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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