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1 / 2)
半晌,他从扇面中取出骨刀,打磨之后划开自己的掌心。
沈飞云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心,拉过苏浪的右手。
你做什么?苏浪猛地睁眼,抽回手掌,厉声喝道。
沈飞云勉强地笑了一下,回道:我体内的母蛊十分虚弱,此时取出子母蛊,应当不会重伤你。
苏浪谨慎地问:取出蛊虫,你待如何?
我不如何,而你不会再受情蛊影响,可以自由自在,逍遥人间。沈飞云沉声道,说完低头注视自己掌心的划痕,避开苏浪的目光。
苏浪轻笑一声,似是嘲弄一般,却不知在嘲弄自己,还是在嘲弄沈飞云,或者索性兼而有之。
他冷声问,声音中含着讥讽的笑意:你取出子母蛊,将其炼化成解药,是否就完成嘱托,准备离我而去?
我哪里都不去。沈飞云分外诚挚,只要你不嫌弃,我日后都跟随着你。你愿游山玩水,我就执竹荡舟,漫遍人间山河。你愿安居一隅,我便烹调蒸煮,丝竹管弦,余生相与
苏浪微笑,寒声道:说得真好。
做得更好。沈飞云道,心却已然下沉。
但愿。
苏浪取下蓑帽,直直盯着沈飞云的双眼,好似要从对方眼中看出什么,却只能看到一片诚心。
呵。苏浪低低地笑了起来,我也是呆子你说要为我解蛊,与我又有什么坏处?我做什么要推三阻四,疑心你图谋不轨呢?
他忽然笑得很清爽,仿佛想通一件困惑已久的事,豁然开朗。
苏浪抬起手肘,撑着背后的栏杆起身,踉跄两步,立住,而后低头道:你要在这为我解蛊么?我看不若回房。。
沈飞云右手紧紧掐住骨刀,抬头盈盈一笑,道了一个好字,伸手将杯盏兜尽自己臂弯之中。
他起身,轻松道:解开蛊毒之后,你想要去哪里,做些什么?
你问得太多。苏浪面无表情,随手将蓑帽扔进湖中。
古有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之雅趣,在沈飞云、苏浪这里,成了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苏浪从怀中取出一瓶小小的药水,倒在脸上,说:一张人^皮^面^具,从制成到脱落,共计两个月。我与你相遇一个半月,面具制成半个月,时间已到。
沈飞云就见对方掀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一路上,沈飞云都不发一言,就连勉强的笑意都消失在嘴角。
等推开房门,吱咯一声,在中秋夜里分外刺耳,如同一柄锋刀割在沈飞云心尖,轻巧而准确地找准落点。
他不知说些什么,没话找话道:重五、轻三、活六,你的软剑使得和硬剑一般,炉火纯青。我当日在树上一瞧,便知是苏浪的剑法。
同样一套剑法,别人就使不出这样的活络灵巧,且极具力量,丝毫不差
够了。苏浪合上房门,打断道。
没有点灯的屋子,比快要燃尽烛火的走廊暗上一些。
沈飞云没由来一阵心慌。苏浪永远超出他的把握,让人捉摸不透,这忽冷忽热的态度,让他陷入苦恼。
沈飞云苏浪抿了抿唇,转过身,撩起耳边的碎发,露出一张昳丽清冷的脸。
他接着问:你说,要怎么解蛊?
把手给我。沈飞云轻声道。
苏浪却笑了一声,毫无预兆,一把扫落沈飞云怀中的杯盏。
噼里啪啦落了满地,碎片落在脚边。
门框紧闭,就连月光都只能微微透过丝窗,朦胧地映在苏浪侧脸。
沈飞云觉得苏浪即便恢复原貌,给他的感觉,依旧和一个月前戴着蓑帽、透着面纱相似,是隔江人在雨声中,还须得是江南的冷雨、江南的秋水、江南的行人。
看不分明。
苏浪伸手,皱眉道:把手给你,像你一样划开掌心,接着又该如何?
沈飞云刚要解释,只需双手合十,伤口相触,子母蛊便会聚拢,从人体内剥离,并不会感到痛楚。
苏浪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猛地动手点穴,手背绽开青筋,牢牢擒住沈飞云的双肩,将人摁倒在床。
无风的屋子,间或飘动的床幔。
中秋夜,团圆夜,知己与情人。
翌日,沈飞云徐徐转醒,昨夜饮下的酒、做过的事一并涌上心头,混成奇异的滋味。
伸手,空空荡荡,捞得一袭青衫。
彻底清醒。
苏浪!沈飞云衔恨大叫,出口却是沙哑低沉。
他一把掀开被子,满身青紫也不管不顾,落地却踩在陶瓷碎片上,鲜血很快从他脚底渗出。
沈飞云穿好衣物,顾不上洗脸梳头,咬牙切齿道:苏浪!我恨你!说罢,夺门而出,逢人便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瘦削貌美的男人,他几时离开?
从清晨到日中,问遍整个醉春楼,也无人瞧见苏浪。
终于,沈飞云在日落前下山,骑着骏马前往码头。
到了河边,夜已深沉,就连码头上工人都已回家歇息,惟有河中渔船上的几盏灯火还未灭。
半路上,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明月被云雨遮了个彻底。
沈飞云浑身酸痛,却仍然咬牙,握着缰绳,冒雨前行,沿岸奔驰到天明。
苏浪
我恨你
苏浪!
我恨你
苏浪
你回来
等到人们陆陆续续出工,沈飞云才精疲力尽,停了下来。他趴在马背上,惨然一笑,闭上双眼。
良久,他坐起,拉着缰绳转身,大喝一声驾,消失在天光之中。
第19章
深秋的寒风席卷而来,含着连绵冷雨,一并将长安街头的落叶清扫干净。汩汩流水自高处淌下,沿街的店铺或放下帘幕避雨,或合上木门遮风。
惟有玉枫楼还敞着大门迎客,新挂的灯笼在风雨中飘摇。屋檐宽长,勉强能遮住秋雨,不至于落进屋里,寒风却是难以悉数抵御,萧瑟入内。
沈飞云打着天蓝底、白云纹的伞,穿着白底、蓝纹的长袍,施施然走入玉枫楼。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