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1 / 2)
他一生唯一一次放手去爱,堵上一切的追逐,最终再一次失败了。他败得很惨,遍体鳞伤,心如死灰。
为什么别人都可以活得简单而快乐、幸福而满足,他却不行?
是他不配吗?
对,是他不配。他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只有这样的答案,才能让他不痛不怨,不再原地浪费时间。他要更强大,他会更强大,只要他继续奋力前行,他终会摆脱这种脆弱。他如此坚信着。
可不知何时,世界在他眼前逐渐变成了灰色的幻影。呼吸对他来说,变得沉重而疲累;活着,成了一种永无尽头的折磨。
他爱上了夜半时分踏上顶楼的边沿,感受夜风拂面的冷意。只有那短短一会,当生与死交织成一线,继续和终结只在一念时,他才觉得自己不是具尸体,因为他还有选择。他可以无限接近解脱,也可以继续忍耐,完成人生的苦行。
踏空的那一步,是他比较喜欢的那个结局。
他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第二次机会。
不是重新来过,而是在另一个文明、以另一种存在,再历这烦扰红尘。
消失的记忆给了他心灵伤口愈合的机会。整整五载,他无忧无虑,在两位父亲和兄长们的关爱骄纵下肆意成长。但美好总有终结。当他一次意外又撞到脑壳时,他脑中突如其来地多了一份记忆。那些片段混乱无序,却无比真实他不是在做梦,而是磨难,再一次的开始。
他要逃离。
他绝不要再重蹈覆辙。
羁绊,关怀,亲爱与被爱,听起来很迷惑人心,但真正卷入进去后,等待他的只会是得与失的狂风暴雨。他不苛求永恒的宁静与满足,他只希望分别离开失去之时,不要太痛太苦。
和过往一样,他懂得无数道理,可他就是做不到。在那些虫子执着坚持、无怨的付出下,他又回去了,他张开双臂拥抱了他在这个世界的家人,然后就被生活的残酷狠狠又上了一课。
他就知道,越美好,越珍贵,他越不配。
人生的录影带已经播放完毕,屏幕上只留下黑白的雪花。夏恩颓丧地坐在原地,双眼空茫,身陷泥潭。疼痛从胸口裂开,像土地因干涸龟裂出的缝隙,是无法填补、黑寂虚无的无尽深渊,将他一口口吞噬殆尽。
疼。好疼。哪里都疼。
少年捂住头颅,面容扭曲,发出无声的嘶鸣。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有脚步声忽而响起。雪松的清冽飘散而落,像一缕星光落入裂缝之中,映亮了他的视野,缓和了那无穷无尽的痛苦。他跪坐在地上,忍不住仰头看去。
一个身影渐渐显出轮廓,是他非常喜欢的一张脸,锋锐刚毅,坚硬强大,他的眼神沉稳幽深,沉淀着透彻一切的敏锐,但更重要的,却是在外界风雨飘摇中始终燃烧的火苗,那般的坚韧执着、无所畏惧。
那火焰如此明亮,仿佛燃进了他的灵魂,他感到了颤栗,和发自内心的绝对渴望。
夏恩认出这是劳埃德克雷夫。
你仍然想要他,不是吗?
身边有人悠悠说道,是优雅交叠双腿,撑着下巴饶有兴味打量他的尤里。
可他不属于我。
他讷讷地回道。他不拥有他。劳埃德克雷夫是只活生生的军雌。他有自己的秘密,自己的虫生经历,太多的不确定,太多的未知。他不认为自己可以征服他,也不能确保再也不会有类似情况的发生。
他好不容易才拼凑起这具破破烂烂的躯壳,他承受不起任何的冒险。
试一试。再试一试。
更多的人出现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弗朗茨在对他点头微笑,曼森雷姆哥俩好地一左一右拍他肩膀,赫德森揉着他的头发,眼神鼓励又包容,而尤里,目光严肃而认真:
我亲爱的弟弟,如果将来有那么一天需要你做出抉择,我也希望,你可以给予他应得的那份尊重。
夏恩猛然睁开双眼,心脏的跳动声清晰可闻,重重敲击在耳膜。
他不太记得自己到底梦到了什么,仅有梦境的最后一幕,顽强地保留了十之七八。
尤里的声音犹然在耳。夏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句话。他平躺在床上,望着黑魆魆的天花板,感受着紧紧挨蹭的另一具躯体,是那般的温暖厚实,无比熨帖,带来真实可触的安全与稳定。
小少爷,您醒了?
雌虫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下一刻,对方起身开灯。暖黄色的灯光从床头泻出,夏恩刚刚睁开的双眼又眯了起来。而仿佛知晓他的感觉,高大强壮的身躯挪动了一下,挡住了对小雄子来说太过刺眼的光:
身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他伸出厚实的手掌,贴上少年的额头,挨蹭了一下,又滑过他的脸颊,来到他的颈侧。
是劳埃德。
夏恩脱力般地放心闭合眼皮,感受着暖意从肌肤相触的地方慢慢渗入。梦中的空虚和寂冷席卷而来,夏恩突然觉得很冷。他不由抓住了雌虫的手臂,哪怕浑身虚软无力,却还是挣扎着翻了个身,试图用手臂将雌虫圈住。
察觉了他的意图,劳埃德无声地又滑了回去,替夏恩拢好被子,在里面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小雄子。
头还疼吗?没得到对方的回应,雌虫继续询问,轻柔的声音落在夏恩耳畔,痒痒的很舒服。
好一些了。躺了一会,少年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了,他回忆起昏迷前的场景,感到很是奇怪,你怎么知道那股雪松的清冽香味夏恩忽然反应过来,梦中无声无息用精神力抚慰他狂躁精神海的,是你
您一直皱着眉,表情很痛苦。雌虫的手来到他的眼眶和太阳穴前,开始自发地按压揉动,我稍微引导了一下。
我没醒你单方引导很麻烦吧?其实没啥,老毛病了,休息休息就好。少年眯着眼睛,躺了回去,任他揉了几下后,就阻了他的动作,同时在被窝中往上蹭去,直到和劳埃德四目相对,低声轻文:
现在几点了舞会怎么样了?肯呢?一定要留下他,不要让他被鲁特带走。
现在是18号中午。杰少校说您精神力损耗过大,可能会虚弱一阵子,怕冷怕热、困乏无力都是正常的。舞会的事情您无须担心,已经处理好了。袭爵仪式的时间也往后调整了。
帝国上将灰绿色的双眸充满怜爱地望过来,语音低柔地回答了小雄子的问题:至于肯小少爷,您能告诉我,昨天在花园中发生了什么吗?
在沃德乔纳森和鲁特普莱斯的对外版本里,夏恩莫名奇妙地出现在宴会厅后的花园,没说几句就挥拳揍虫,而且下手很重,不仅把两只雌虫打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甚至还想杀了他们。
这听起来着实匪夷所思,雄虫只靠武力攻击打趴了雌虫?不是说不可能尤里洛奥斯特就能一虫单挑一个小队而是统计概率上来说,这很难发生。
劳埃德第一时间问询了洛奥斯特曾经的通讯官。黑发的退役军雌十分自责,言语之间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但对于夏恩如何落水,却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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