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8)(2 / 2)
他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听见自己太阳穴的血管在一下下跳动。
果然,在他们现在看不见的地方,舆论的天平逐渐倾斜,网络平台上原本认为主人格不能脱罪的人,看法也开始有所改变。
【主人格确实好惨啊,童年不幸,分裂出来的人格夺走了他的人生,如果还要替对方背罪,那太可怜了。】
【分人格也没那么坏吧?最后那两个孩子还是他救的,造成这些悲剧的主使又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
【分人格出现的目的不是保护主人格吗?为什么他会这么恨主人格啊?】
【我倒觉得他一点也不恨主人格,这个办法其实挺高明的,法律需要绝对的善恶,最后去强制治疗总比坐牢好吧。】
法庭上,检察官的问题角度逐渐刁钻起来。
霍忱,在丁立森企图烧毁国家实验室一案中,你曾在现场诱导丁立森服毒自尽,在仁济医院前副院长吕强受贿一案中,你曾威胁他更改不正当的人员调动,诸如此类,与主人格霍闻泽的男朋友密切相关,是否可以认为你和主人格之间情感存在互通?
公诉人所说与本案无关,我方拒绝回答。霍闻泽的律师立即开口道。
然而审判长并没有同意他拒答。
奚迟差不多知道其中的意思,如果霍闻泽对他的感情能和霍忱共通,那仇恨也可以转移给霍忱,从而指使霍忱去报复。
他感觉到有媒体的镜头转过来,对上了他的脸,他当作没感觉到,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看霍忱准备如何回答。
你的动机是什么?检察官追问道。
霍忱突然露出了一个轻佻的笑:抓到霍闻泽的把柄,迫使他同意我的计划,之前的调查也查得很清楚了,我是三个多月前给霍闻泽男朋友发的第一条消息,认识他也才三个月。
他说着转过头,目光漫不经心地扫在奚迟脸上:如果我喜欢他的话,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奚迟视线和他交缠在一起,一触即分,接着垂下了眼帘,表情看不出什么起伏。
呼吸划过他的嗓子,摩擦得黏膜微微作痛,他现在才意识到,他们认识真的只有三个月而已,在他漫长的人生里显得短到可怜。
庭审继续进行,后半段的辩论逐渐开始围绕在人格分裂治愈的标准上。
因为检察院同时提交了强制医疗申请,认为出于对社会安全的考虑,当事人必须强制治疗到作为一个人格稳定存在,才能出院。
犯罪心理方面的专家也持有相同意见,而奚长明在内的三名精神科医师据理力争,表示在所有人格能达成共识,主人格对其也具有管控能力,这种情况强行融合反而会出问题。
奚迟气息收紧了,全程心跳的频率就没降下来过,气氛越来越胶着,每一分钟都过得格外漫长,直到他看见自己的父亲站了起来。
我和其余两位同僚联合申请,单独对霍忱这一人格进行融合治疗,而保留其他人格存在的权利。
洪亮的声音回响在法庭中央,一时没有人开口,这个提案在世界范围都没有先例,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奚迟急剧加速的心跳猛然停了一拍,他在刚才就开始有这种预感,没想到真是这样。
中间审判长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奚长明继续笃定地说:这是霍闻泽和霍忱共同的决定,已经跟我们达成了共识,并且在前期治疗中,经过实验证明是可行的,我们愿意以职业道德作担保。
奚迟突然从旁听席上站了起来,周围陷入了一片混乱,各种争议的嘈杂声卷进他耳朵里。
肃静!法官不得不再次出声维持秩序。
陈枫拉着他坐下来,脸色也满是错愕:我发誓我也不知道,天哪,原来霍忱消失那段时间,是奚老师在进行的尝试,我真的太傻了。
奚迟有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终于明白了,霍闻泽和霍忱的所有证词,都是为了让霍忱消失,从而保护其他人格继续活下去。
就像爆炸之后长久的寂静,他的感官像是被隔离了,隔着一个玻璃罩子,遥远地听见眼前的人一个个发言,休庭又开庭,宣读判决书。
霍闻泽一审被判决不予追究刑事责任,进入强制医疗程序,依照专家组的方案进行治疗,并由公安机关监督结果。
后面的记忆更加模糊,他仿佛回到了奚长明被捅伤时那个状态,像坐在荧幕前看电影一样,看到大家如释重负的微笑,连不认识的人都替他们开心,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只记得自己在医院楼下找奚长明,执着地问:真的不行吗?
他父亲眼睛里也泛起湿润,艰难地开口:迟迟这个我可能没法答应你。
他看着奚长明白大褂下佝偻的背,苍老了很多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在求一个在岗位坚守了一辈子的医生违背誓言,放弃职业操守,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尽快结束封闭治疗的意愿强烈,霍闻泽的治疗过程非常顺利,很快就通过测试,达到了出院标准。
再次相见,奚迟没追究霍闻泽和霍忱联合起来隐瞒自己这件事,霍闻泽也心照不宣地没有提。
生活重归平静,所有人格似乎都很担心他的状态,恨不得二十四个小时围在他身边逗他开心。
但奚迟知道,比起自己,霍闻泽和其他人格应该更难受,就像完整的拼图被拆掉了一片,只有其他碎片才知道是什么感觉。
出院后的第一天,他和霍闻泽一起收拾了屋子,看见角落里傻乎乎的毛绒小熊,扉页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我的玫瑰的诗集,不禁回想起自己出差回来,开灯的一瞬间发现家里被塞满了礼物那种心情。
霍忱一向喜欢这样给人惊吓,因此他也做了一点心理准备,如果对方现在突然冒出来,他肯定不会过于惊慌失措。
出院后的第三天,他用电脑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又把那枚钥匙插了进去,点开属于霍忱的文档,里面仍然只有静静躺着的三个字:我爱你。
他突发奇想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彩蛋,比如有隐藏的白色小字之类的,于是研究了一番,发现确实什么都没有。
他在心里暗道了一句真是骗子,觉得这个账应该和霍忱在法庭上当众说跟自己不熟放在一起算。
出院后有了一个星期,他半夜突然从梦中醒来,卧室里一片寂静,霍闻泽在他身边睡着了,只有手腕上警方监控用的智能手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望着霍闻泽的侧脸,忽然开口轻声唤了句:霍忱。
眼前人依旧沉睡着,他看了几秒,披上衣服准备去外面倒杯水,路过客厅的时候,却在沙发上坐下了,拿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里面《机器人总动员》那张碟子还没取出来,启动后便开始自动从头播放,小机器人瓦力再次转动履带,努力把垃圾压成立方体,收集散落在废墟里的宝贝,遇到命中注定的Eva,然后把自己积攒了几百年的浪漫一起送给她。
忽明忽暗的光线映照在他脸上,奚迟捏了捏眉心,起身去倒水。
走到拐角的时候,他在黑暗中忽然被人攥住手腕拽进了怀里,差点失声叫出来。
对方来不及等他反应,直接抱他起来两三步走到了浴室,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的同时,他的嘴唇也被堵住了,蒸汽盘旋而上,很快盈满了狭小的空间,对方在一片白雾里热切地吻他,水沿着额前落下,滑过鼻梁,浸湿了缠绵难分的唇。
窒息的感觉令人头晕腿软,没多久他就难捱地推开了对方,抹了一把眼前沾的水,目光交汇的一瞬他的话差点脱口而出,瞥见手环上飞快闪烁的心跳记录又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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