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1 / 2)
待得下去就待,待不下去就滚。时野蹲下神,拽着他的衣领,语气不善道。这里是洛城,不是你的永定侯服府,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撒泼。
时野从小就凶名在外,尚宏才自然也怵他,闻言缩了缩脖子,强忍着背后的疼痛说道:我说的不是实话?那营帐里狭小脏臭便也算了,居然连吃的也是如此简陋,这是人能过的日子吗?
大家都能吃,你吃不得?时野眯起眼睛。我看在永定侯的份上才给你几分薄面,没让你跟着我们的作息,同起同睡,只当在营里养了头会说话的猪。你一天到晚屁事不干,给你口吃的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哪来的脸挑三拣四?
你怎么说话的?尚宏才什么时候遭过这种辱骂,登时便急了。卿长生不也到一直没露面么?说不定睡到现在还没起呢,你凭什么只来为难我?
时野还没答话,一旁的叶校尉倒是先开口了。
卿大人一早便去了军医营帐,替几个兄弟包扎了伤口,之后又去了后厨给人打下手,忙活了许久。
虽然将士表面不说,来者究竟做了些什么,却都看在了眼里,故而谁可以相交,谁该敬而远之,他们心里也都一清二楚。
尚宏才没想到这卿长生居然还真想融入这里,一时有些语塞,心里暗骂了他一句装模作样,却依旧支支吾吾的不肯放下身段。
那........那又如何,我乃永定侯世子,今日你当众殴打羞辱我,等我回了帝都后一定要让我爹去皇上那里参你一本,欺辱皇亲国戚可是重罪,你这辈子别想有机会再回帝都了!!
滚滚滚。时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别说等你什么时候回去了,现在就滚吧,赶紧去参我一本,我要是人头落不了地,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尚宏才怂了,他自然知道皇上绝不可能因此责罚时野,反倒是时野若是执意要赶他走的话,他回京之后要受的责罚估计更重。
他也不是不能吃这些东西,只是突然从富贵繁华帝都来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心里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刚才只是借机发泄,眼下碰到了时野这个煞星,他可不敢再继续作妖了。
别说了,我吃还不行吗,真是的。尚宏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低声抱怨道。
现在愿意吃了?晚了。时野冷笑一声,指着地上被他踢洒的饭菜道:这原本是你今日的午饭,被你自己踢翻,你要么就饿着,要么就把地上这些给我捡起来吃了。
尚宏才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残羹,本就普通的饭菜在地上打了个滚,沾满了沙和泥,肮脏得不行,尚宏才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娘的,时野你故意跟我作对是吧?尚宏才脾气也上来了。不吃就不吃,左右我饿一顿也饿不死,谁稀罕吃你的这些东西,一个两个饿死鬼投胎似的,少吃一顿都活不了。
他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时野将方才抓过尚宏才衣领的手在衣摆使劲蹭了蹭,像是在擦什么晦气的脏东西,之后淡定的着一种将士或钦佩或艳羡的目光,继续回去吃他剩下的那半碗饭了。
半个月,尚宏才终究是顶不住此处的严苛条件,一脸菜色的打算回京了,他走时什么也没说,一双眼里却眼泪汪汪,不难让人看出终于脱离苦海的激动与狂喜。
卿长生却基本适应了此地的生活,白日里在军医处呆上半天,之后去后勤和伙房处搭把手,偶尔去看看将士们操练,顺道送些茶水,晚上便去时野营帐内,暖呼呼睡上一觉。
他同此地将士相处得也是极好,他为人和善,不自恃身份,也从不要求区别对待,没多久便博得了大多数人的好感。
军营里大多数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大伙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令人如沐春风的人,故而大家都愿意同他亲近不说,也从来没让他干过什么脏活累活。
日子虽苦,卿长生却觉得甘之如饴。
又过去小半月,一日中午时野正同卿长生在营帐中午休,突然便响起了一阵嘹亮紧急的号角声,时野原本还睡着,听到了这声号角立刻闪电般飞身下床,抄起挂在墙上的□□朝帐门边冲去,临离开时才想起卿长生还在这里,便转头急促嘱咐道:呆在这里不要出去,也不要发出任何声音,等我回来。说罢便头也不回奔了出去。
彼时卿长生还不明白这声号角意味着什么,只听见营帐外一片兵荒马乱,直至兵戈相撞声响起,震耳欲聋的呼喝声伴着一阵阵惨绝人寰的哀嚎声充斥满了他的耳边,卿长生打了个激灵,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里是真正的战场,打仗自然在所难免。
那是卿长生第一次直面战争的凶险与惨烈,也是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到了死亡距离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也仅仅只是一线之遥。
他不敢打开营帐查看,只将自己缩在床上,将脸埋进臂弯里,抱着膝盖瑟瑟发抖。中途似乎有好几拨人试图靠近这里,或骑马,或步行,随后又被谁拦了下来,双方战斗一触即发,哪怕搁着营帐,卿长生也能清楚听见兵刃刺进身体时血肉被划开的刺啦声,抽出武器时血液四溅的喷洒声,以及尸体没了支撑后时沉闷的倒地声
。
他捂住了耳朵,双手抖得不成样子,完全无暇思考门外究竟谁胜谁负,谁受了伤又谁丢了性命,只觉得脑海内一片空白,唯余门外经久不息的悲呼和哀嚎梦魇似的萦绕在他耳畔,恍然间卿长生竟觉得自己此刻似乎正身处无间炼狱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瞬息,又仿佛过了千年,门外兵戈声终于渐渐止住。
哪怕门外声响渐低,卿长生仍是只敢把头埋在臂弯里发抖,他似乎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梦魇,及至有人掀开帐门,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气混着正午燥热的风吹了进来,卿长生才猛然惊醒。
来人是时野,他一席月白盔甲上沾满鲜血,甚至连脸上都溅了几滴,握在手里的□□仿佛饱饮不下这样多的人血一般,刺目的红色液体滴滴答答自枪尖往下滑落,将整个枪身都生生浸染沉了暗红色。
时野进来时看见的便是卿长生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角落浑身发抖,这人从来没经历过战争的残酷,会被吓成这样在时野的预料之中,只是见他这幅凄惨可怜的无助模样,时野到底还是心疼,他随手自桌上拿了块方巾,擦干净手上的血后才向卿长生伸出手。
谁知卿长生竟一把挥开了他的手,有些神经质般吼了一声:别碰我!
话音甫落,两人都惊呆在了原地。
卿长生此时脑内仍是一片混沌,他下意识觉得这样做不好,却又觉得眼前这人浑身染血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怕,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哆嗦着又将身体团紧了一分。
时野伸出的手僵在了原地,片刻后他将手收了回去,突然间便面无表情了。
方才是文丘人突袭,我们打赢了。他一把拉住卿长生的胳膊,强行将他自墙角扯了出来。
这里就是如此,这样的情景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倘若你执意留在这里,往后还会经历许多次,甚至因此丧命。
时野捏起卿长生的下巴,轻柔地替他擦去眼角未落的泪水,卿长生还想躲,时野便按着他的脑袋,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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