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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五条家家主并不同样坐在沙发上。
他站在原地,不知为何竟有些踌躇。
太宰沉默了一下。
有那么一刻,他竟然自心底察觉到隐晦的犹豫。
(但是)
别怕,悟君。
太宰治温柔地鼓励道。
这段时间你已经适应了不少。明天去接一个任务,离开我一个星期怎么样?
五条悟安静地看了老师一眼。
那个神情里,浮现出清晰的挣扎。
他咬了咬牙,走到老师身边,毫不顾忌地坐在地板上。
蜷缩起双腿,额头轻轻抵在男人的膝盖上。
这样,太宰从高处落下的视线,就只剩下把自己窝成一团的、年轻人柔软蓬松的白毛脑袋。
我不想学这一课。
闷闷的声音透过布料传来,五条悟低哑着嗓音。
我学不会放手。老师,我们不上这个课、不好吗?
太宰平静的微笑着。
这个、是不行的。
他轻声说。
正如同火山爆发、如同海啸、如同飓风,这是人类无法抗拒的自然现象。
就连我,也没有办法挽留他人的离别。
那双合拢的手,并没有温柔地落在学生的头发上。
但也并不残忍地拽着他离开。
加油啊,悟君。
太宰的声音,在房间里化作托举鸟雀飞翔的、上升的风。
你的时间。
所剩不多了。
五条悟沉默着。
慢慢的、慢慢的,阖拢眼睛。
这是他冷酷又温柔的老师,所赠送给他的。
一场、
清醒梦。
第55章 37
这种感情。
是毒药。
五条悟知道。
***
1997年9月3日。
咒术高层的判决下达了。
五条悟并不惊讶。
倒不如说,他也全不在乎了。
怎样都好。
怎样都可以。
不久前发疯般爆发、伤痕遍体、浑身血垢也要一步步闯入高层会议厅的那个男孩,垂下眼睛倾听裁决。
一句不发。
那些叫人刺痛的目光,从他的身上剜过。
他不痛不痒。
被关押着,锁在五条家的特殊牢狱里面。
铁门一寸寸关上了。
光线一寸寸泯灭了。
唯独剩下烛火、贴满墙的符纸、手腕与脚腕上无比沉重的镣铐。
白发蓝眼的男孩凝视着摇摇晃晃的烛火。
光焰熄灭之后,一地灰烬亦已挥散了。
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男孩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自诞生起就养尊处优的皮肤,没有办法承受这样残苛的刑罚,几乎立刻就磨破了皮、顺着手腕脚腕流下鲜血。
他毫无知觉般走到铁门前。
举起手来,咚咚咚敲着门。
镣铐太重,男孩不得不过片刻就停下来喘气。
终于五条家的仆从赶过来,隔着铁门,低低问询。
五条悟张开嘴:
他试着发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嗓子都已经哑了。
颤动声带的同时,洇出腥味。
男孩咳嗽了一声。
我的玩偶,长得很丑、像青虫一样的。应该被埋在瓦砾下了。你们去找出来。
身为阶下囚,五条悟依然这样高傲命令道。
仆从沉默了很久。
这不合规矩。
这样低声回答。
五条悟没有犹豫。
求你。
男孩说。
***
他开始做梦。
美梦。噩梦。
游乐园的气球飘飘荡荡,飞到天上。
爆米花甜腻的香气。
绑住绷带的手腕。
一个轻飘飘的微笑。
蜷缩在冷硬的床铺上醒过来,男孩往往要先把脸往床单上一埋。
以前,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眼泪的滋味。
现在,就连用手指触碰红肿的眼皮,他都会感到刺痛。
***
在这里待久了,除了练习无下限术式,他开始在脑海内反复回放着老师上过的课。
男孩知道自己很聪明。
也知道自己太骄傲了。
而现在,这份骄傲被狠狠打碎。
可是。当这份骄傲再一次被重新拼贴在一起的时候。
就是五条悟昂起头走出这里、狠狠碾碎过去的时刻。
***
有时候,五条悟试图去憎恨那个人。
憎恨他的残酷、他的冷静。
他的理智、他将自己也放在棋盘上的残忍。
五条悟试着在脑海里杀死他的老师。
想象那把刀柄握在自己手里。刀尖刺穿衣服、穿透皮肤、捅入脏器,血液顺着刀锋喷涌出来。
想象从背后扼住老师的咽喉。
想象捂住老师的口鼻,死死盯住那双含笑的鸢瞳。
五条悟无法欺骗自己。
***
有时候,五条悟试图不再去那样思念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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