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下午的阳光使约翰的金发愈金,蓝眼愈蓝,恍惚间仿似一心要攻城略地的维京人逐浪而来。他的嗓音温暖而洪亮,令人沉醉,而他周身散发出的个人魅力则立即使他成为在场人物中的焦点。
这种温暖而堂皇的气度并未对露西造成丝毫损害。实际上,它反而抵消了她那种奇特的纤柔娇弱与捉摸不定。相形之下,爱德华突然显得苍白无力了——他的身形模糊,微微弓着腰。
亨莉埃塔向格尔达建议一起去看看菜园。
“露西一定会坚持带我们去参观岩石庭园和秋天的花坛。”她一边领着路一边说道,“但我总觉得菜园最美好宁静。你可以在黄瓜架下坐着,如果天冷的话还可以到温室里去,没有人会来打扰你,有时候还有东西可以吃。”
她们确实找到一些晚熟的豌豆,亨莉埃塔直接摘下来吃了,但格尔达并不怎么喜欢。她很高兴可以躲开露西·安格卡特尔,她发现后者比以往更令人惊惶不安。
她开始同亨莉埃塔交谈,情绪也渐渐兴奋起来。亨莉埃塔问的问题,格尔达似乎总知道要怎么回答。十分钟之后,格尔达感觉好多了,开始觉得这个周末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齐娜这会儿该去上舞蹈课了,她刚刚得到一条新连衣裙。格尔达把它仔仔细细地描绘了一番。另外,她发现了一家非常好的新开的皮革制品商店。亨莉埃塔问她,定做一个手袋会不会很费事,并要求格尔达一定得带她去看看。
她暗忖,要让格尔达开心起来实在是很容易的事,她高兴时的面容与平时相比可真是有天壤之别!
她不过是希望人家允许她蜷成一团舒服地打呼而已,亨莉埃塔想道。
她们愉快地坐在黄瓜架的一角,此刻,太阳低低地斜挂在空中,让人恍然觉得仍然是夏天。
接着,一阵沉默笼罩下来。格尔达那种平静安详的表情慢慢褪去,肩膀无力地垂了下来。她坐在那儿,一脸悲切。当亨莉埃塔开口说话时,她甚至惊得跳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来呢?”亨莉埃塔说,“你明明那么讨厌这个地方。”
格尔达匆忙回答道:“哦,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认为——”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离开伦敦确实让人感到愉快,而且安格卡特尔夫人真是非常和气。”
“露西?她一点儿也不和气。”
格尔达看上去微微有些震惊。
“哦,可她确实是很和气的。她总是对我非常好。”
“露西确实举止得宜,有时也非常亲切大方,但她其实是一个相当残酷的人。我真的认为那是因为她的人格不完全——她无法体会如何像普通人那样感觉和思考。而你明明就很痛恨待在这儿,格尔达!你自己心里明白。既然你这样觉得,为什么还要来呢?”
“呃,你知道的,约翰喜欢来——”
“哦,约翰确实喜欢,但你可以让他自己一个人来呀?”
“他不会愿意的。我不在,他待在这儿也不开心。约翰非常无私,他认为来乡村小住对我有好处。”
“乡村是不错,”亨莉埃塔说,“但也没必要非到安格卡特尔家来。”
“我——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
“我亲爱的格尔达,为什么你要喜欢我们?我一直认为安格卡特尔家族相当可恶。我们都喜欢聚在一起,用我们自己那种神秘的语言高谈阔论。如果有外人想要谋杀我们的话,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接着她又加了一句:“我想差不多是下午茶的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她正注视着格尔达的脸,望着她站起身,开始往主屋的方向走。
真有趣啊,亨莉埃塔想,她心智的一部分总是游离在外的,能够看到一个女性基督教殉道者走入竞技场之前脸上的表情。
当她们离开砌着围墙的菜园时,听到了一阵枪响。亨莉埃塔评论道:“听起来像是对安格卡特尔家族的大屠杀已经开始了!”
事实上,是亨利爵士和爱德华一边谈论枪支,一边射击左轮手枪为佐证。亨利·安格卡特尔的嗜好是枪械,他收藏了大量珍品。
他拿出了几支左轮手枪和一些靶牌,正和爱德华一起射靶。
“你好啊,亨莉埃塔,想试试你能不能杀死入室小贼吗?”
亨莉埃塔从他手中接过左轮手枪。
“好极了——对,这样瞄准。”
砰!
“射偏了。”亨利爵士说。
“你试试,格尔达。”
“哦,我不行——”
“来吧,克里斯托夫人,很容易的。”
格尔达开了一枪,瑟缩着,紧闭着眼睛。子弹比亨莉埃塔那枪偏得更远。
“哦,我想玩玩。”米奇正好闲逛过来,说道。
“确实没有我想得那么容易,”她打了几枪后评论道,“但确实很有意思。”
露西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一个闷闷不乐的年轻小伙子,个子很高,喉结突出。
“戴维来了。”她宣布。
露西从米奇手中接过左轮手枪,她的丈夫正在欢迎戴维·安格卡特尔。她重新上好子弹,一言不发地把靶心打出三个洞。
“干得漂亮,露西!”米奇惊叹道,“我都不知道你还这么精于射击。”
“露西,”亨利爵士严肃地说,“总能杀死她的男人!”
他随即又回忆道:“有一次倒是派上了大用场。你还记得吗,亲爱的,那次我们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亚洲那侧的海岸上遇到恶棍袭击?我当时跟那两个撕打在一起,他们压在我身上,试图扼死我呢。”
“露西做了什么?”米奇问。
“在混战中开了两枪。我当时甚至不知道她还随身带了手枪。一枪打穿了一个坏蛋的左腿,第二枪打在另一个的肩膀上。那是我这辈子遇过的最惊险的一幕。我实在无法想通她是如何做到不击中我的。”
安格卡特尔夫人冲着他微微一笑。
“我认为一个人总得冒些风险,”她温柔地说,“而且应该迅速决断,不要想得太多。”
“相当令人景仰的观点,亲爱的,”亨利爵士说,“但我总有一点儿担心,你是用我在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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