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有趣?”四个声音异口同声问道。
“家中发生了谋杀案,”罗莎蒙德回应,“很惊险刺激,不是吗?”
神色紧张、闷闷不乐的年轻人格雷格·班克斯意识到,苏珊的这个表妹,除了吸引人的外貌之外,和她姑妈科拉多少有些相像之处。罗莎蒙德接下来说的话进一步证实了他的这种想法。
“如果他真是被人谋杀的,”罗莎蒙德说,“你们认为是谁干的?”
她若有所思地环视整个车厢。
“他的死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有好处,”她想了想说道,“迈克尔和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迈克尔在‘桑德波恩秀’里有一个很好的演出机会,如果他能坚持等到那个时候的话。现在我们有钱了,只要我们想,就可以推出我们自己的戏。事实上,有出戏里有个非常精彩的角色——”
没有人在听罗莎蒙德沉溺在狂喜中的唠叨。他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即将改变的未来上。
“真是命悬一线,”乔治心想,“现在我可以把那笔钱补上,永远不会有人发现……不过,差一点儿就露馅了。”
格雷格闭上双眼,仰靠在椅背上,避免受到他人干扰。
苏珊用她特有的尖利嗓音说:“我真为可怜的理查德叔叔感到难过。不过他年纪已经非常大了,再加上莫蒂默也死了,他活着真没什么盼头,一年又一年像个废人似的活下去,对他来说一定很可怕。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突然辞世,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她那双闪烁着自信的犀利眼神一看见丈夫,立刻变得温柔起来。她很爱格雷格,她总隐约觉得,格雷格没有像她爱他一样地爱着她——不过这反而增加了她的激情。格雷格是她的,为了他,她可以做任何事,任何事……
恩德比府邸。莫德·阿伯内西换下衣服,准备去吃晚餐——她决定留在这里过夜。她不知道是否应该提出多待几天,帮海伦整理和打扫房子。一定全都是理查德的私人物品……也许会有信件……她猜测,所有重要的文件应该已经被恩特威斯尔先生拿走了。而她必须尽快赶回蒂莫西身边,没有她在身边照料,他总是很不安。她希望他在得知遗嘱的内容后能高兴一些。她知道,蒂莫西认为理查德的大部分财产应该归他所有,毕竟他是唯一仍在人世的姓阿伯内西的人,理查德的亲弟弟。理查德也完全可以将年轻一代交给他照顾。没错,她估计蒂莫西要是知道了遗嘱的内容之后肯定会很生气……这对他的肠胃很不好。而且说真的,每当生气的时候他都不太理智,有好几次甚至还失了分寸……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和巴顿医生聊一聊这种事情……那些安眠药——蒂莫西最近服得太多了——每当她想帮他保管药瓶子时,他就会大发雷霆。但那些药可能会造成危险——巴顿医生这么说过——服药的人可能会变得昏昏沉沉,忘了自己已经吃过了——然后服下更多的剂量。然后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瓶子里现在没多少药了,按正常的剂量本应该剩下更多的……蒂莫西总不把吃药当回事,从来不听她的……有些时候他真的很不好对付。
她长叹一口气——心情瞬间明朗起来。接下来的日子就好过了。比如,花园……
绿色的客厅里,海伦·阿伯内西坐在壁炉旁,等着莫德下楼来共进晚餐。
她环顾四周,回忆起和利奥还有其他人在这里度过的旧时光。在过去,这幢房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但像这样的房子需要足够多的人,需要嬉闹的孩童、穿梭的仆人、盛大的宴席和冬日里熊熊燃烧的炉火。当这屋子里只住着一位丧子的孤单老人,房子也变得悲伤了……
她很好奇,谁会买下这幢房子?会被改成一间旅馆还是会所,或是专供年轻人居住的旅社?像这样巨大的府邸如今都是这样处置的,没人会买下来自己住。也许会被拆掉,整体重建。想到这儿,她悲从中来,但很快坚定地压制了这种感觉。留恋往昔不是什么好事。这幢房子,过去的确充满了欢乐,有理查德和利奥,一切都很美好,但都已经成了过去。她有自己真正应该操心的事……而如今,有了理查德留给她的那笔收入,她就可以留在塞浦路斯的小庄园里,所有的计划都可以付诸实践。
为了钱,她一直饱受困扰——税金——所有那些失败的投资……多亏了理查德的钱,现金,都过去了……
可怜的理查德。在睡梦之中悄然辞世对他来说真是太仁慈了……就在二十二号,那么突然——她猜测,这就是科拉产生那个想法的原因。科拉真是太可恶了!一直都是。海伦记起有一次在国外遇见她,正是在她和皮埃尔·兰斯科内特婚后不久。那天碰面时她表现得格外呆傻,简直是愚蠢透顶。她歪着头武断地评价着画作,尤其是她丈夫的作品,那些评语一定让他很不舒服。没有任何男人能忍受一个白痴做自己的妻子,而科拉就是个白痴!哦,算了,可怜的东西,她也控制不了,而且她那个丈夫对她也不算太好。
海伦的目光停留在孔雀石桌上的一束风蜡花上,心不在焉地出神。当所有人都坐在这里等着出发去教堂时,科拉就坐在那张石桌旁,兴致高昂地回忆往昔的岁月,每记起一件事便兴奋不已。很显然,她非常高兴回到自己童年时生活过的家,高兴到忘了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或许,”海伦想,“她只是不像我们这么虚伪而已……”
科拉从不是一个注重规矩礼教的人。看她说出那句话时冒失的样子:“可他是被谋杀的,不是吗?”
周围的每一张脸都震惊了,瞪大眼睛盯着她!那些脸上的表情真是千变万化……
那一幕清晰地浮现在海伦的脑海里,突然间,她皱起眉头……那画面里有某个地方不对劲儿……
某个地方……
某个人……
是某个人脸上某种特别的表情吗?是不是?还是某种——她该怎么描述——某种不该出现的东西……
她不确定……她找不出来……但当时肯定有某种东西、某个地方——有问题。
与此同时,在斯温登的一家自助餐厅里,一位女士戴着黑玉珠串,身着修身丧服,正在喝茶,吃圆餐包,展望着自己的未来。从她的表情看不出丝毫悲恸,她愉快极了。
这种穿越整个国境的旅行当然很折磨人,从伦敦回利契特圣玛丽就轻松多了——而且花费也贵不了太多。啊,花费现在一点儿也不重要了。她本来可能得和家人同行,没准儿一路上还得和他们交谈。太麻烦了。
没错,还是选这条路线比较好。这些圆餐包好吃极了。参加葬礼总会让人异常饥饿。恩德比的汤倒是很美味——还有冷蛋奶酥。
那群人多么自命不凡啊——多么虚伪!那些看着她的表情——当她说到谋杀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她的样子!
嗯,那么说一点儿也没错。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自我肯定。是的,一点儿也没错。
她扫了一眼钟表。离她乘坐的那班火车出站还有五分钟。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不是什么好茶,她做了个鬼脸。
顷刻间,她做起了白日梦。梦见自己的未来一步步展开……想到这儿,她笑得像个快乐的孩童。
终于可以好好享受享受了……她一边在心里暗暗计划,一边走出餐厅,向支线上的一列小火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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