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二月二十五日(1 / 2)
第四章 十二月二十五日
在圣诞节当日中午灿烂的阳光下,波洛走进戈斯顿霍尔的花园。主体建筑本身就是一幢坚固的大房子,外观上没什么特别浮夸的装饰。
而现在这边,南面,有一道宽阔的阳台,环绕着修剪整齐的紫杉做树篱。石板路的缝隙间种着些小型植物,沿着阳台分布着几处石槽,被布置成微缩庭院。
波洛低头研究着那些微型园林,低声赞赏道:“多么出色的设想啊!”
他看见远处有两个身影,正朝约三百码远的一处装饰性池塘走去。其中一个是皮拉尔,她的身影很容易认。而起初波洛以为另一个是斯蒂芬·法尔,接着才认出和皮拉尔走在一起的男人是哈里·李。哈里好像对他这个迷人的外甥女很殷勤,走在路上的他不时仰起头大笑,接着又低下头,更殷勤地靠近她。
“显然,这儿有一个人没在哀悼。”波洛自言自语道。
一声轻微的响动让波洛转过身来。玛格达莱尼·李站在那儿,也看着渐渐远去的那一男一女。她扭过头来,冲波洛露出迷人的微笑。
她说:“真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啊!让人几乎不敢相信昨晚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是不是,波洛先生?”
“确实很难相信,没错,夫人。”
玛格达莱尼叹了口气。
“我以前从未经历过这类悲惨的事。现在我——我才算真正地长大了。我一直是个孩子,太久太久了,我想,这不是一件好事。”
她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皮拉尔,她看上去镇静得出奇,我想这是因为她有西班牙血统。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不是吗?”
“哪儿奇怪,夫人?”
“她的到来。毫无征兆,突然出现在这儿!”
波洛说:“我听说李先生已经找她找了相当一段时间了,他曾与驻马德里的领事,以及她母亲去世的地方——阿利夸拉的副领事通过信。”
“他一直对这事保密,”玛格达莱尼说,“阿尔弗雷德什么都不知道,莉迪亚也是。”
“啊!”波洛说。
玛格达莱尼靠近了他一点儿,他可以闻到她身上美妙的香水味。
“你知道吗,波洛先生,有关詹妮弗的丈夫埃斯特拉瓦多斯,有很多故事。婚后不久他就死了,而且死得有些蹊跷。阿尔弗雷德和莉迪亚知道怎么回事。我想肯定是一些——不光彩的事……”
“这……”波洛说,“真是悲惨啊。”
玛格达莱尼说:“我丈夫认为——而我也同意他的意见——家里人有权知道这个女孩儿的身世。如果她的父亲是一个罪犯——”
她停下来,但赫尔克里·波洛什么都没说。他似乎正欣赏着眼前的自然美景——在戈斯顿霍尔庭院中看到的冬日景色。
玛格达莱尼说:“我总觉得我公公死的方式暗示着什么。这、这太……不英国式了。”
赫尔克里·波洛慢慢地转过脸来,神色凝重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询问。
“嗯,”他说,“你认为这更……西班牙式?”
“这个……太残忍了,不是吗?”玛格达莱尼带着孩子气的语调说,“就像斗牛之类的!”
赫尔克里·波洛轻松地说:“你的意思是,在你看来,是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割断了她外公的喉咙?”
“噢,不,波洛先生!”玛格达莱尼的反应很激烈,像是被吓了一跳,“我可从没说过类似的话!真的没有!”
“好吧,”波洛说,“也许你没有。”
“但我的确认为,她……嗯,很可疑。比如说,昨晚她从那个房间的地板上捡起什么东西时那鬼鬼祟祟的样子。”
赫尔克里·波洛的语气突然不一样了,他严厉地问:“昨晚她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
玛格达莱尼点点头,她那孩子气的嘴巴不怀好意地撇了撇。
“是的,就在我们刚进屋的时候。她迅速地瞟了一眼四周,看有没有人在看她,接着一把捡了起来。不过还是被警司看见了,为此我很高兴,并叫她交了出来。”
“你知道她捡起了什么吗,夫人?”
“不知道,我离得太远了,看不见。”玛格达莱尼的声音里带着遗憾,“是个很小的东西。”
波洛皱起眉。
“这很有意思。”他喃喃道。
玛格达莱尼急切地说:“是的,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说到底,我们都对皮拉尔的成长经历和生活背景一无所知。阿尔弗雷德总是顾虑重重,而亲爱的莉迪亚又太大而化之。”接着她嘟囔道,“我最好去看看能不能帮莉迪亚做些什么,可能有些信件要写。”
她从他身边走开,嘴角上挂着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
波洛站在阳台上,深陷沉思。
萨格登警司向他走来,看上去闷闷不乐的。他说:“早上好,波洛先生。说‘圣诞节快乐’好像不太合适,是不是?”
“我亲爱的同事,在你脸上,我确实看不到一丝快乐的迹象。即使你已经说了‘圣诞节快乐’,我也不想说‘年年如此”。’
“确实,我可不希望再过一个这样的圣诞节。”萨格登说。
“有些进展了吗?”
“我去核查了很多问题。霍伯里的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电影院门口的守门人说他看见霍伯里和那个姑娘一起进场,电影散场的时候也看到他和她一起走出来,而且基本确定他没有离开过,更不可能在放映中途离开又回来。那个姑娘,则笃定地发誓说他一直和她待在电影院里。”
波洛扬起双眉。
“这么一来,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好说的了。”
萨格登冷嘲热讽道:“哦,你永远搞不懂一个女人的心思!她们能面不改色地为一个男人撒谎。”
“这可以证明她们的心意。”赫尔克里·波洛说。
萨格登愤愤不平。
“你是外国人才会这么看,这么做违背了公平与正义。”
赫尔克里·波洛说:“正义本来就是一样奇怪的东西。你就从来没怀疑过它吗?”
萨格登注视着他,说:“你真是一个怪人,波洛先生。”
“完全不是,我遵从逻辑思维。可我们不要再为这个问题争论了。那么,你认为,这位牛奶店少女没说真话?”
萨格登摇摇头。
“不,”他说,“看起来不像是这样的。事实上,我认为她说的都是真话。她是个单纯的姑娘,如果她编了一套谎话,我会发觉的。”
波洛说:“你是有这方面经验的,是吗?”
“事情很简单,波洛先生,如果一个人一辈子都在记录证词,那他就能多多少少看出人们是否在撒谎。不,我认为那个姑娘说的是真的,而这样一来,霍伯里就不可能杀了李先生,我们的调查就又要回到这家人中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是他们中的一个干的,波洛先生,他们中的一个。可会是谁呢?”
“你没什么新消息吗?”
“有,在电话问题上我运气不错。乔治·李往韦斯特林厄姆打的那通电话是九点差两分,电话打了六分钟。”
“啊哈!”
“啊哈!此外,再没有人用过电话了——无论是往韦斯特林厄姆还是其他地方。”
“确实很有意思,”波洛赞许地说,“乔治·李先生说,他刚打完电话,就听到头顶上传来骚动——但实际上,那时候已经距他挂断电话过去十分钟了。在那十分钟里,他在哪儿呢?乔治·李夫人说她那时正在打电话,但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打过电话,她又在哪儿呢?”
萨格登说:“我刚才看见你在和她说话,波洛先生。”
他的语气里带着疑问,但波洛答道:“你错了!”
“呃?”
“我没和她说话,是她在和我说话!”
“噢——”萨格登好像想把这一细微差别置之不理,但很快他似有所悟,“你是说,她在和你说话?”
“是这样,她特意出来找我说话。”
“她想说什么?”
“她想强调这么几点:这起案子非常不英国;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可能继承了些不好的血统,主要指她父亲那边;昨晚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鬼鬼祟祟地从地板上捡起了什么东西。”
“她跟你说了,对吗?”萨格登感兴趣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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