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厨娘们(2 / 2)
赫尔克里·波洛等待着。
当卡特最终停下来时,波洛还是像刚才一样冷静慎重地说:
“愤怒和愚蠢的谩骂都帮不了你。这两个姑娘准备把她们看到的都说出来,人们会相信的。因为,你明白,她们讲的是事实。那个姑娘,阿格尼丝·弗莱切确实看到了你。你当时确实在那儿,在楼梯上。你没有离开那所房子,而且你确实进了莫利先生的房间。”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冷静地问,“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撒谎,我告诉你!”
赫尔克里·波洛感到非常疲惫——自己真的老了。他不喜欢弗兰克·卡特,非常不喜欢他。他认为弗兰克·卡特是个恃强凌弱的骗子,一个谎言家,总之是最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那类年轻人。他,赫尔克里·波洛只要放手不管,让这个年轻人去坚持他的谎言,世界就可以铲除一个令人不愉快的居住者……
赫尔克里·波洛说:“我建议你告诉我真相……”
他很清楚目前的局面。弗兰克·卡特虽然愚蠢,但还是知道坚持他的否认是最好、最安全的做法。一旦承认他在十二点零六分进了那个房间,那么危险就大了。因为从这之后,他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在撒谎。
那就让他坚持否认好了。如果这样,赫尔克里·波洛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弗兰克·卡特很有可能会因为杀害亨利·莫利被绞死,而且他也算罪有应得。
赫尔克里·波洛只需起身走人就可以。
弗兰克·卡特还在说:“撒谎!”
良久的停顿。赫尔克里·波洛没有起身离开,他真想这么做——非常想,然而,他还是没有走。
他把身子往前倾了倾,声音中充满了他坚强的个性所显示出来的威慑力:
“我没有骗你,希望你相信我。如果你没有杀害莫利,你唯一的出路就是告诉我那天上午事情的真相。”
望着波洛的那张刻薄、奸诈的面孔颤抖了一下,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弗兰克·卡特紧紧地抿着嘴,两眼左右转动,充满恐惧,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动物。
现在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
忽然,弗兰克完全被对方的人格力量所打败,投降了。
他声音沙哑地说:
“那好吧,我这就告诉你。如果你现在是在骗我,上帝会诅咒你的!我确实进了那个房间……我上了楼梯,想等到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里时再进去。我就等在那儿,在莫利房间的上面。后来有个先生出来了,下了楼——那人很胖。我正要下决心过去,这时另一个先生又从莫利的房间出来,也下了楼。我知道我必须要快点儿,于是下楼没敲门就溜进他的房间。我正准备好好教训他一顿,竟然想让我的女人针对我,坏我的事儿,他这个该死的——”
他突然住口。
“怎么了?”赫尔克里·波洛问,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急迫、充满威慑力。卡特的声音变得嘶哑而颤抖。
“他躺在那儿——死了。是真的!我发誓这是真的!就像庭审判决说的那样躺在那儿。我开始无法相信,还弯腰看了看他,但是他真的是死了。他的手像石头般冰冷,我看到他头上有一个子弹打穿的洞,周围有一层血凝成的黑黑的结痂……”
回想到这个情景,他的额头上再次渗出了冷汗。
“这时我明白自己麻烦大了,他们会说是我干的。我什么都没有碰,除了他的手和那个门把手。我用手帕把门把手两面都擦了擦。然后我从房间里出来,尽可能快地悄悄下了楼。客厅里没有人,我就赶紧离开了那里。毫无疑问,我觉得非常吃惊。”
他停顿了一下,惊恐地望着波洛。
“这些都是真的。我发誓是真的……他当时已经死了。你一定得相信我!”
波洛站起身,声音听上去既疲惫又悲伤。他说:“我相信你。”
他向门口走去。弗兰克·卡特大声嚷嚷道:
“他们会绞死我的——如果他们知道我当时在场,他们一定会绞死我的。”
波洛说:“你说出了真相,救了自己。”
“我不明白,他们会说——”
波洛打断他说:
“你刚才说的确证了我之前就知道的情况。以后的事就交给我吧。”
他走了出去。
他一点儿都不感到高兴。
六点四十五分,他来到了伊灵巴恩斯先生家。他记得巴恩斯先生曾经说过这是个拜访别人的好时间。
巴恩斯先生正在他的花园里干活儿。他招呼波洛说:
“我们需要雨啊,波洛先生,太需要了。”他仔细地观察着来客。
“您看上去气色不太好啊,波洛先生?”
“有时,”赫尔克里·波洛说,“我必须做一些自己并不喜欢做的事情。”
巴恩斯先生同情地点点头:“我知道。”
赫尔克里·波洛随意地环顾了这个修剪整齐的小花圃,轻声说:
“这个花园规划得很好,一切都恰到好处,虽然小但很精致。”
巴恩斯先生说:“当你只有一个很小的空间时,就必须充分利用它。绝不能在规划上出错。”
赫尔克里·波洛点点头。
巴恩斯继续说:“你们抓到要抓的人了?”
“弗兰克·卡特?”
“是的,我吃了一惊,着实吃了一惊。”
“您没想到这是桩——比如说——因私谋杀?”
“没有,坦率地说我确实没有。一旦牵扯到安伯里奥兹和阿利斯泰尔·布伦特,我就觉得它应该是那种间谍或反间谍的案子。”
“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您向我阐述的观点。”
“我知道,我那时感觉特别肯定。”
波洛慢慢地说:“但是您错了。”
“是的,别再提它了。问题是,每个人的想法都受他的经历所影响。我长期以来跟这种事儿打交道太多了,所以我就觉得它无处不在。”
波洛说:“您看过魔术师在一副扑克牌里找出某一张牌的游戏吗?叫什么——逼出某张牌?”
“是的,当然。”
“这就是我们这儿发生的情况。每次人们想到莫利被杀的原因时,嘿,马上——一张牌就被逼出来了。安伯里奥兹,阿利斯泰尔·布伦特,政治的动荡,有关国家利益……”他耸了耸肩,“而您呢,巴恩斯先生,您对我的误导比任何人都大。”
“噢,听我说,波洛,我很抱歉。我以为真是那样的。”
“您瞧,您过去的工作会接触到很多内情,所以您的话有分量。”
“不过,我之前说的都是我确实相信的,我只能这么为自己辩解。”
他停了一下,叹了口气。
“那么始终只是纯粹的私人动机吗?”
“没错儿,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谋杀的原因,尽管我本来有过一次很好的机会。”
“什么意思?”
“一个谈话的片段,一个特别有启发性的片段,只是我当时还没有意识到它的意义。”
巴恩斯先生若有所思,小铲子碰到了鼻子,一粒泥巴粘在了他的鼻子边上。
“您搞得还挺神秘的啊?”他和蔼地说。
赫尔克里·波洛耸了耸肩。他说:“是的,或许吧,因为您对我不够坦诚。”
“我?”
“是的。”
“我亲爱的朋友,我从来都没想到过是卡特。据我所知,他在莫利先生被杀前就离开了那所房子。我想是不是他们现在发现他其实并没离开——虽然他自己说已经走了?”
波洛说:“卡特十二点二十六分时还在那所房子里,他还看到了凶手。”
“那么卡特没有——”
“我告诉你,卡特看到了凶手!”
巴恩斯先生说:“他认出他了吗?”
赫尔克里·波洛慢慢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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