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字章(2 / 2)
杨绍光沉吟了一下:“把衙门这一千两中人费也投进去,用来购买耕牛。
西北那边贩过来一千头耕牛,马上就到府城了,我写封信,你现在就出发,趁别的县还没下手,先哭哭穷,把牛买过来,就用这五千两,能买多少买多少。”
郭四通立刻答应下来,为上官分忧是理所应当的,他一点儿都不为难!
为着这耕牛,也为着俞善贡献出三合土的方子,杨绍光觉得至少应该当面谢过俞小娘子,于是跟郭四通一起回到偏厅。
事后回想,杨绍光觉得自己就是多余开口问了一句:“俞小娘子立下如此大功,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本官一定通容。”
没想到,俞善一点儿不见外的打蛇随棍上:“既然大人这么问了,那我就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绍光:“……无妨,小娘子尽管说来听听。”
俞善殷勤的笑着问:“不知道县衙对荒山买卖可有什么说法?”
“荒山?谁没事买荒山干嘛。你现在又不缺钱,想买地攒些家业,直接买良田多好。”
郭县尉见她有了钱还这么抠,十分不解,不过还是尽心回答了:
“石江县这边除了水多就是山多,按山头大小,不超过一百亩的,一亩地一两银子;超过一百亩的山地,一亩地八分银子。”
他善意提醒道:“但是山地和田地又有所不同,如果你是用来开荒种粮食,三年之内不交税,三到五年交一半税,五年以后就要定田等,交足赋税了。”
普通百姓除非遭遇变故,等闲不会卖地;那些有家底的富户就更不会了。
石江县这地方人口迁徙又少,土地流动不大,除非自己去开荒,否则很难买到连成一片的良田。
这也就是为什么,俞家二房那八亩地被老宅的人看得那么重。
俞善在心里算了算,比起一亩良田六、七两的价格,这荒山一亩一两算是价格厚道。
但是架不住荒山面积大啊,俞善估摸着自己那半片山坡肯定超过一百亩不少呢。
“我名下的小镜庄,地契上只包括向阳的这面山坡,和山脚下那二十亩地。我想买下背阴的半坡,还有背面山坳里那一块荒地。
我打算在那个地方建个小牧场,等过些天种些牧草,春耕以后收回来的牛就养在那里。”
这倒是可行,反正山荒在那里也毫无用处,俞善只要不拿它种粮食,就不必交田税。
郭四通用眼神询问了下杨县令,见杨县令暗暗点头,他这才打包票道:
“这等些许小事,我代替大人应承下来了。一会儿你拿着条子去衙门的牙行,跟他们约个时间直接去平溪村量地吧。地契之类的,牙行的人会给你办妥的。”
说着,他小声嘟囔:“牙行才是真正的中人,以后这等小事不要来问我和大人,我们都很忙的。”
俞善笑着答应了。
大晋朝的牙行都在衙门有备案。
牙行经纪还要从衙门取得资质,才能负责买卖房屋院落、田产荒山之类固定资产的买卖。
所有交易都要通过牙行办理契书、办理过户,衙门才承认合法性。
也因为立朝时就是如此,现在大晋朝对契书看得很重,要俞善说,就是官方很重视契约精神。
事情谈妥,俞善拿着郭县尉开的条子,去找牙行一位姓金的经纪。
金经纪一看县尉大人亲笔写的条子,十分热情,当即爽快的跟俞善约好,明天就带人去平溪村,为她量地定界石。
俞善一走,郭县尉像是虚脱了一样,顾不上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
杨绍光看他心力交萃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俞小娘子做得这些都是好事啊,至少于百姓有益,你怎么如此郁闷?”
“这小娘子做的哪件好事,都不忘记捎上自己一份,顺便给自己谋点好处。”
郭县尉突然想起什么,坐直了身体:“坏了,我是不是没告诉大人你,俞小娘子免费租赁耕牛的条件?”
“她还有条件?”杨绍光眉头挑得高高的。
原来不是大发善心啊……
郭县尉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时间大吐苦水,杨绍光听得津津有味。
好人不长命,坏人遗千年。
他倒觉得世上需要像俞善这样不纯粹的好人。
好人俞善回平溪村去了,全然不知道县城还有一个惦记着自己的坏人。
牛宏胜回到家头一件事就是,就是派人去请自己的三妹婿过府一叙。
他以前做小行商的时候,倒觉得跟这个妹婿聊得来,喝个小酒,吹吹牛解个闷儿倒也不错。
当年这妹婿还有个有出息的二哥,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要不然他也不会钻营的把妹妹许配给一个乡下人。
后来牛宏胜的生意越做越大,再看这个开个小杂货铺,办什么事都畏畏缩缩的乡下人三妹婿,就有些看不上眼了。
偏偏三妹和三妹婿这对夫妻喜欢钻营,没事儿就往牛府跑,总喜欢占点小便宜,实在让人厌烦。
不过今天,牛宏胜倒是不介意让他们占便宜了。
酒过三巡。
“来来来,贤妹婿,满上满上!”
“大舅哥,你也喝!干了!”
等俞老四俞怀兴喝得醉醺醺的,牛宏胜才意味深长的感叹道:“我就羡慕妹婿你,有门好亲戚啊。”
“大舅哥,你就是我最好的亲戚了,咱哥儿俩好啊,再干一个。”
俞怀兴难得喝这么好的梨花白,“滋儿”的一口又干了,干完还不过瘾,开口骂旁边伺候的丫环:
“要你们这些下人干什么吃的,没看见爷们儿的杯子都空了嘛,满上满上!”
又趁丫环倒酒的时候,抓着人家的手揩油不放。
牛宏胜脸色阴沉了一下,对俞怀兴这种行径很是看不上。他按捺住脾气,挥挥手让身边伺候的人都下去,只剩下他和俞怀兴两个:
“妹婿,实话实说,你是不是有一门亲戚,是个叫俞善的小娘子。”
俞怀兴手一顿:“提那丧门星干什么?”
牛宏胜却没听漏这话音,他大喜道:“这么说,这俞善小娘子确实是咱们家的亲戚了?”
“何止啊,她是我亲侄女,就是我那秀才二哥的女儿。”俞怀兴过年的时候盘算落空,心里不痛快到现在:
“一个小丫头片子,硬是从她水性杨花的娘手里抠过来一个庄子,我们这些亲叔叔想帮她打理庄子,她还不识好人心。嗐,提起她就扫兴,来来来,咱们接着喝。”
“妹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牛宏胜故作神秘的按下俞怀兴的酒杯:“你这侄女有能耐着呢,前年在县城卖得那么火的米粉摊档就是她的!
“什么?”俞怀兴酒醒了一半,他手里的酒杯“铛啷”一声滚落在地:“那咱们还瞎试什么?白白浪费那么多稻米!直接管她要方子啊?”
“你说要就要?那米粉方子有多值钱你知道吗?”
牛宏胜眼睛盯着俞怀兴,一字一顿的继续爆料:“你这侄女真是好本事,不知道怎么搭上了石江县衙郭县尉的关系,光这一个米粉方子,卖给县里的五家大户,足足捞了五千多两!”
“天爷啊,五千两?!”俞怀兴这辈子也不敢想这么多钱,他喉咙发干,干咽了一下唾沫:
“这善姐儿脾气硬的很,过年的时候为了个一二百两的庄子就已经跟家里闹翻了,声称谁也管不着她,再管她,就要跟我们断亲呢。这、这么多钱,我们要是伸手,她还不跟我们拼命啊?”
俞怀兴也有难得聪明的时候,要睡一觉做个美梦才能梦到的事,绝不去瞎想。
没用的蠢货,连个小丫头片子都哄不住!
牛宏胜在心里骂了一句。
“实不相瞒,这米粉方子我也买了,花了一千多两。”
看着这个喝得酒虫子一般窝囊的妹婿,他压了压心里泛起的烦躁,继续循循善诱:
“就算关系再不好,咱们毕竟也是亲戚,不过就是个方子,哪有跟亲戚收钱的道理,就不能跟她讲和一下?”
谁知道,俞怀兴一个劲儿的摇头:“这死丫头谁的话也不听,脾气犟着呢,我可不去她那儿找气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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