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罗堪将军(2 / 2)
他们的皮肤因为长年浸泡在海水中,被侵蚀得像珊瑚一样坚硬斑驳。甚至有传说,这是一群没有心的异类,他们的心被锁在黑暗渊面,每隔二百年释放一次。
最初挑选出来的黑鲛武士团有一百五十名成员,在无数次战斗中缓慢损耗。
罗堪的父亲在训练黑鲛武士的同时,自己悄悄学习高级知识。直到大唐贞观十八年才得到机会,在黄河与洛河汇流处发动焚杀之战,意图劫掠安康公主,夺取缪氏血脉,可惜被李靖马踏头颅而死。当时随同出征的不仅有罗堪,还有余下的五十五名黑鲛武士。
焚杀之战失败后,黑鲛武士还剩三十七名,因群龙无首,退回了深海。
此后又在黑鲛族内部的残杀中,剩下二十三名。
他们最后一次出现在历史中,是在明宣德八年的三月,郑和第七次下西洋归来,浩浩荡荡的船队途经海上古里国。
彩虹王子率部袭击船队,罗堪没有参加。随行者不知道彩虹王子的真实意图,不仅是向人类复仇,他的目标是船上的缪氏血脉。
二十三个黑鲛武士登上宝船,将大明水军剿杀殆尽,自己毫发无损。
但在冲进船舱时,却被一名谷姓男子点燃了火药引信,船体爆炸。挤在狭窄空间的黑鲛武士炸了个七荤八素,最终留下了十三名。
彩虹王子在清朝末年被赫升割掉鳞片,渐渐失去了控制权。他制造时空缝隙、隐遁于缪宅后,罗堪设法将散落各处的黑鲛武士聚拢起来,令他们沉睡在水族馆的蓄水池内层——此事发生在十年前。
直到今时今日,彩虹王子出了时空缝隙,他儿子聂深也回到了九渊市。
是时候唤醒黑鲛武士了。
罗堪丝毫不怀疑黑鲛武士的忠诚。符珠哩是尊主,这没错,但眼前的凶物,是当年罗堪的父亲亲自训练的。
屠侍卫低声问道:“将军,难道不怕尊主也会召唤他们?”
罗堪的嘴角牵了牵。“你听过那个传说吧——这些家伙是没有心的异类。没有心,分辨不出什么尊主。”
屠侍卫又看了一眼蓄水池。水中泛着幽暗的黛绿色光泽,光影中摇曳着波纹,也许是黑鲛武士的传闻太可怕,就连那些波纹都充满了神秘的肃杀之气。沉睡中的十三副躯体看不清样貌,让人感觉他们随时会坐起来,开始血腥杀戳。
罗堪似乎看出了屠侍卫的担忧,说道:“要逐渐唤醒,之后不能让他们马上杀出去。不到关键时刻,他们还得乖乖待着。”
“是啊,这帮家伙的破坏力太强了。”屠侍卫不由得用手背抹了抹嘴唇,“除了将军,再没有任何人能镇得住他们。”
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响,不久便下雨了。
罗堪从水族馆出来后,打发司机带屠侍卫先回去。屠侍卫巴不得赶紧去喝几大瓶,立刻便走了。
每逢下雨的夜晚,罗堪便有一种兴奋之情。他把雨夜的九渊市称作迷惘之城,雨水中的灯光、车流、人群交织折射成一片迷离不定的色彩,更加显示出人类的脆弱茫然。
雨水中的城市,便是他的丛林。
雨夜的客运站,便是他的狩猎场。
这里是九渊城周边三市的客运集散地,广场上的人群络绎不绝。
一群打伞的旅客匆匆赶往候车大厅。有人在广场前仰着脸,使劲望着楼面上的电子滚动屏,寻找时刻表。一些没有雨具的人散落在商店的屋檐下、候车大厅台阶上。不时有人飞快地跑过,脚下卷起水花。
雨柱打在建筑的棚顶发出哗哗的声音,飞溅的水珠在路灯映射下晶莹闪烁,与莫名的烟气搅作一团。
罗堪穿着一件黑色雨衣,在混乱的人群中缓步前行。
周围穿插流动的人们偶尔碰他一下,在时快时慢的行进队列中,没有人注意到,他的雨衣上虽然淋了雨水,但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沾住一滴水。雨落在额头、脸颊、脖颈,乃至手腕,立刻便弹跳开了,如同细小的玉珠四处溅洒。
罗堪喜欢在车站、港口等猎物密集处亲自挑选目标。他选中的,是以九渊市为中转站的孤身旅客。
这就是为什么罗堪不在自己的酒吧打猎的原因,除了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古训以外,保证自身的绝对安全,是他的首要原则。不能因为这个游戏留下一丝破绽,从而毁坏大局。
那些孤身旅客漂在两头不靠的地方,身处陌生环境,失踪后很难被立刻察觉,等有人发现问题,也很难锁定失踪地点,并牵扯到不同区域的管辖权,且找不到痕迹,是罗堪眼中的最佳目标。
罗堪很快锁定了一个神色拘谨的年轻旅客。初步推断是个学生,很少出远门,瑟缩的样子茫然无措,但眼神间非常警惕,始终不离开人群密集处。
罗堪静静站在墙边的阴影里。他会根据目标的价值,决定等候时间,从三五分钟,到三五个钟头。此刻无需太久,这只不过是个游戏,况且年轻旅客不时看手表,准备走进候车大厅了。
罗堪从阴影出来,缓步靠近。透过嘈杂的人声,听到年轻旅客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很健康。脉搏一分钟85下,正常略快,是因为在陌生环境有些紧张。
罗堪环视四周,抬手碰了碰左边的一个中年旅客。那人背着沉甸甸旅行袋,感觉异样,连忙转身。于是旅行袋撞到旁边的女人。女人脚步不稳,往前一冲,撞到一个抱小孩的妇人,妇人身旁的男子急忙伸臂护住,手中的袋子却掉在地上,啪地一声脆响。周围的人们躲避,现场立刻混乱。
那名年轻旅客受到冲撞,惊慌中逃出了人群。
罗堪站在原处,微微展开雨衣如黑色羽翼——五秒钟之后,他就能把年轻人兜住,只需一个转身裹挟而去。
但罗堪忽然停止动作。年轻旅客与他擦肩而过,永远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
罗堪被另一名旅客吸引了。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混乱的人群中十分镇静。他的面貌极普通,不过罗堪还是认出,他曾经出现在网上的《通缉令》中。
此人来自外省,是个连环杀人犯,脸上丝毫看不出紧张,脉搏节律稳定在一分钟66下,身体素质与心理素质极强。
此人出现于客运站,也许在准备下一步逃亡,也许预谋再次杀人,罗堪并不在意。他关注的是,这个通缉犯表现出的状态,证明其DNA中带有远古的捕猎者基因——对黑鲛人来说,人类社会的捕猎者,恰是好猎物。
另外,人们在世间行走,总会留下各种痕迹,但这个通缉犯会尽力掩藏自己的痕迹,所以他在这里失踪,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趁着混乱的人群尚未平息,罗堪趋步靠近通缉犯。对方立刻警觉,或许是被扑面而来的气势触动,他朝罗堪投来一瞥。那一眼极冷,就连那张普通的面容也变得狰狞了。
与此同时,通缉犯仿佛受到惊吓,眼睛倏地瞪大。
他发现雨珠从罗堪的额头、脸颊弹跳开,裸露的皮肤上没有沾上一滴水。罗堪那双幽深的眼睛如同深渊,仿佛吸去了广场上所有的雨水。
通缉犯转身欲逃,忽然听到一阵音律声。
罗堪的手已经搭上通缉犯的腕部,在脉搏处稍加用力。
罗堪的嘴唇未动,将胸腔与颅腔内的共鸣连成一体,通过鼻腔送出振动音,一支古老的歌谣化作音韵传来,借助雨水中的声波反射与折射,形成狭窄的网状共振区,笼罩着通缉犯。
罗堪以自己的身体为源,利用大雨,在这个纷乱庞杂的车站广场上,制造了一张声波之网。
通缉犯听不到其它声音,眼睁睁看到周围人群密布,自己却困在一个牢笼中——这个牢笼,仿佛由纵向的雨柱,与横向声波编织而成。
在这个逼仄的空间内,只有古老歌谣的音韵,将他牢牢捆住。
通缉犯在恐惧中激起杀意,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受到音韵撞动,耳鼓发出嗡嗡的急促颤响。
他的身体僵硬如一根木头。
瞬间,这个身上背着六条人命的通缉犯,被罗堪裹挟而去,消失在广场边。
身后混乱的人群平息了,仿佛水面的漩涡平复,没有人注意少了一滴水。旅客们继续匆忙赶路,不远处隐约传来列车的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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